杨应龙简介(最新3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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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静龙简介 篇1

声 音

作者:杨静龙

腊月的一个午后,村口老樟树桠杈上那只哑了大半年的黑漆铁皮喇叭,突然呀地一声唱了起来。

入冬以后,连绵的红土丘陵万木皆黄,被春夏的浓绿覆盖着的丘坡上东一块、西一片裸露出褐红色的土壤。玉水河从丘陵深处缓缓走来,走过坡地和水田,走到了村口,步态轻轻盈盈,像一个大姑娘。

玉水河终于结了冰,冰薄得像学生的一张作业纸。细毛所在的小学校放寒假不久,外出打工的男人们开始一拨一拨地回村。细毛的阿爸跟着村支书在南边城里建筑工地上承包了一个项目,脸晒得比在田里干活还黑。可姆妈给他脱鞋时,脱出了两鞋底的钱。

夜里,一家人欢欢喜喜围着桌子吃饭。奶奶、阿爸、姆妈、我,还有苍耳,全齐了。奶奶高兴得想唱越剧。

奶奶喝了足足有一斤绍兴黄酒,喝得脸上连皱纹都红亮起来。可她张了几次嘴,终于还是没有唱。奶奶把越剧当成了自己的生命,连说话都像带着唱腔,可她从来没有在人前唱过一句戏。奶奶其实是个只会在心里做事的胆小的人哩。

人上了年岁,就不能高兴太过了。当晚,奶奶就病倒了。

从山坡上刮过来的风里裹挟着褐红色的沙尘,村口的大樟树枝叶舞动,发出沙啦沙啦的声响。

细毛约了一群伢儿在樟树底下踢石子玩。细毛请伙伴们吃油炸年糕片,油亮焦黄的年糕片放在嘴里,嚼得格嘣格嘣脆响。一脚左,一脚右,三脚四脚前边边跳。伢儿们踢得兴致足足的,额角上头发让汗粘成了一团抹布。

伢儿们踢着石子,一边唱着一首谣曲:

锣鼓响,脚底痒,

越剧小姐妹来下乡;

丝竹起,幕布开,

八十岁阿奶变小孩……

油炸年糕片的香味伴着谣曲随风飘飞,村口小店里一桌麻将正搓得兴浓,有人忽地住了手,狗一样嗅着鼻子,抬头往大樟树底下张望。

细毛,那人喊道,来,来。

细毛恰好踢进一粒石子在前面洞里,得了一个胜局,听见叫声,一蹦一跳跑了过来。

麻将桌上堆着四堆钱,细毛对喊他的那人说,三舅,你面前的钱堆得像一座小山哩,你赢钱了,你把人家城里打工挣的钱都赢走了,你买上海奶糖给我吃哩。

三舅拣出一张碎票,说,买什么上海奶糖,一早起来我还没吃东西哩,我买你的油炸年糕片吃。

细毛就把衣兜裤兜里装的油炸年糕片兜底儿倒在麻将桌上,随手抓过那张碎票,让老板娘店里称了半斤上海奶糖,一溜烟跑回大樟树底下来。

一路跑细毛一路喊,二辫,二辫。

一个黑黑胖胖的妮子迎了上来,把衣襟掬成一个大兜。细毛把半斤上海奶糖一颗不剩全倒在那个大兜里。

二辫说,细毛你数一数有多少颗,我给你分配。

伢儿一窝蜂拥上来,眼睛滴溜溜地盯着二辫衣襟里的奶糖。

细毛数完了,说,三十八颗。

二辫想也不想,说,我们一共七个人,每人分五颗,五七三十五。剩下三颗,细毛加一颗,我加二颗。大家有没有意见

伢儿们都说没意见,细毛也没有意见。二辫是村支书的小妮子,应该多加二颗。

锣鼓响,脚底痒,

越剧小姐妹来下乡;

丝竹起,幕布开,

八十岁阿奶变小孩……

山风送着稚声童气的谣曲,谣曲里伴着上海奶糖的甜香。一会儿,谣曲停了下来,一个伢儿问道,细毛,你阿爸咋舍得把苍耳给杀了,苍耳长得多漂亮呀!

细毛踢石子的脚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踢他的石子,头也不抬,说,我没问阿爸,这是大人们的事哩。

大人们都说,荷花是村里一枝花,苍耳是村里一条龙哩,把苍耳杀了多可惜呀。那伢儿是个碎嘴,又说。

你咋叫我姆妈名字呀!细毛把一颗石子踢偏了,踢到了洞外。农村里伢儿们吵闹,叫起对方父母的名字,就算骂到顶了。细毛刚想发作,回头又觉得人家毕竟是在说姆妈和苍耳的好处,就把一口气咽了下去。上前推了那伢儿一把,说,你知道什么呀!

那伢儿偏不买账,说,你阿爸心狠哩。

你阿爸才狠心哩!细毛这次真的恼火了,狠声回敬了一句。细毛知道阿爸杀苍耳是没有办法,阿爸给苍耳一次称了五斤连一片肉都没剔过的骨头,用绍兴酒在锅里煮熟。苍耳啃完五斤黄酒煮的肉骨头,就明白主人的意思了。苍耳是只通灵性的好狗哩。阿爸给它脖子上套麻绳索子,苍耳一点没有逃跑的念头,白茸茸的眼圈里,眼泪一颗颗往地上滴。姆妈躲在东厢屋里呜呜地哭,奶奶在西厢屋里哭。

一阵山风吹来,沙粒打在细毛脸上。细毛的眼眶里眼泪在打转,他狠狠地瞪着那碎嘴的伢儿,说,哼!

出门约伙伴们来大樟树下踢石子前,阿爸姆妈拉着他的手,再三叮嘱了。奶奶的事儿是狗肉烂在肚子里屙在粪坑里,死也不敢说哩。

可那伢儿实在太嘴碎了,真不该约他来踢石子哩,细毛在心里窝囊得没有办法。

到底二辫忍不住,说,好啦好啦,细毛阿爸杀狗是为了奶奶哩。细毛奶奶都快要死了,有事求我阿爸帮忙哩,就把苍耳杀了,把狗身上的宝贝和两条后腿送给我阿爸了……

正说着,大樟树上唿啦啦一声响,把树下一群伢儿都吓了一跳,仰起脖子看时,却又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只有山风吹动枝叶的沙啦沙啦声。那只日复一日高高搁在大樟树桠杈上的铁皮喇叭,差不多掉光了黑漆,还瘪了好几块。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耀着,透过树隙,星星点点照射在黑漆铁皮上。

细毛没有料到二辫就这样轻易地把应该烂在肚子里屙到粪坑里的事情说了出来,村支书就应该收人家的礼吗?二辫真是不害臊。但二辫给他解了围,细毛心里又恼不着她。

一脚左,一脚右,三脚四脚前边边跳。一群伢儿又踢起石子来。

锣鼓响,脚底痒,

越剧小姐妹来下乡……

大樟树桠杈上的黑漆铁皮喇叭发出一阵响亮的拉木锯一般咝啦咝啦的声音,然后呀地一声唱了起来。

伢儿们一个个伸着细长的脖子仰望着,像一群长脖子呆木鹅,一动不动。

温暖的阳光点点斑斑映照在破瘪的黑漆铁皮喇叭上,满树枝叶悄然无声地在风中摇曳着。

喇叭的声音沙嘎嘎的,却是久久不见的嘹亮,几片黑漆铁皮从喇叭上剥落下来。

喇叭里播放着一段越剧,是“梁祝”里的《十八相送》。梁山伯与祝英台杭城读书三年同窗,却不识祝英台是红妆女子。喇叭里,祝英台正一口一声地骂梁山伯是呆头木鹅。玉水河畔的人都是听着唱着越剧长大的,细毛不但知道《十八相送》,还知道《楼台会》哩。

四下里霎时间都变得安静了,三舅他们停下手中的麻将牌,往大樟树这边张望着。老板娘倚在小店门框上,几片瓜子壳停留在她嘴唇上。

财旺老爸挑着一担空粪桶急急忙忙从村外走来,他儿子封手紧紧跟在后面,手里用草绳提着一捆青菜。山风把财旺老爸的一对空粪桶吹得灯笼似的晃荡着。

两人一眨眼来到大樟树下,向树上的黑漆铁皮喇叭张望着。过一会儿,财旺老爸卸下肩上的空粪桶担子,用手背把鼻尖下两滴清涕抹到了鞋底上,衣兜里掏出一支香烟来。

财旺老爸把浓浓一口烟吐出来。多久没听喇叭响了哩……财旺老爸咕哝着,烟雾围着他花白的脑壳转圈圈。

细毛说,二辫,踢石子吧。

二辫嚼着上海奶糖,嘟嘟地说,姆妈来了。

细毛顺着二辫的目光望过去,一群年轻的妇女正走上玉水河岸,往村里走来。她们手挽的竹篮里有刚洗干净的衣衫,或者是几棵水嫩的青菜,一块精瘦的猪肉。

年轻的姆妈们一会儿都来到大樟树下面,仰着漂亮的脖子看一会黑漆铁皮喇叭,又听了一会《十八相送》,这才各自拉过自己的伢儿,拍打着他们身上的泥土。那个碎嘴的伢儿被他姆妈剥下粘满红土的罩裤,里面的青布棉裤难看地裸露出来。

看你都玩成泥猴子了。姆妈在他的身上扑打着,说。

那伢儿瞥了细毛一眼,目光中有责怪的意思。

细毛嗫嗫地说,是我阿爸姆妈……让在这儿踢石子哩。

年轻的姆妈一齐转过脸来,瞅着细毛,把细毛的脸瞅成了两块红布。

细毛轻轻扯一下二辫的衣袖,说,二辫……

大樟树桠杈上的喇叭里,祝英台开始给梁山伯做媒。梁山伯唱,贤弟替我来做媒,但未知千金是哪一位?祝英台接着唱,就是我家小九妹……

二辫站到姆妈们中间,大声说,是我让细毛通知伙伴们来踢石子的,我们等着听细毛奶奶唱越剧哩。

二辫给细毛打了掩护,但她的话让大樟树下的人都吃了一惊。除了细毛和二辫,还有二辫姆妈,这里再没有人知道事情真相了。

年轻的姆妈们看一眼二辫,又瞅了一眼细毛,最后一齐把目光转向二辫姆妈。二辫姆妈轻轻给了二辫脑袋上一个爆栗子,说,嘴上不加锁的死妮子。

财旺老爸把烟屁股在鞋底上摁灭了,说,大妹子可是一生胆小,她这是……

这时,咿呀唱着的喇叭突然熄了。像突然间唱响起来那样,让樟树下的人们又吃了一惊,一齐仰起脖子来看。

喇叭里响起一声有力的咳嗽。

村民同志们,刚才大家都听到了十八相送,那是戏里人唱的。这是给大家静场哩,啊。喇叭里一个声音响亮地说。

二辫瞟了细毛一眼,细毛咧嘴笑了笑。他明白二辫的意思,那是她的支书阿爸在喇叭里讲话哩。

支书说,我们村老婶子好了一辈子越剧,没给任何人唱过一句戏哩!啊。老婶子这一生有一个愿望哩,她要给全村人唱一嗓子……

支书的声音小了下来,田塍,荷花,扶好了老婶子,……给你们半个钟头,啊。

细毛的脑子里浮现出这么一幅画面:支书从话筒前扭过脸来,像小学里老师布置作业那样吩咐阿爸姆妈。阿爸和姆妈一边喏喏答应,一边搀扶起病重的奶奶,来到话筒前。奶奶硬撑起身子,激奋得连满脸的皱纹都通红了。

远处飘过来一朵浮云,遮住了太阳,村子里一下阴暗下来。山风沙啦沙啦吹动着大樟树的枝叶。

财旺老爸吐了一口痰,说,大妹子呀,没想你临老倒老出胆气来了哩。

大樟树下年轻的姆妈们一锅粥似地吵嚷开了,叽叽喳喳,谁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

那个碎嘴的伢儿上来擂了细毛一拳头,说,细毛你能哩,哄我们来踢石子,请我们吃油炸年糕片,吃上海奶糖,原来是让我们到村口听你奶奶喇叭里唱越剧哩。

细毛嘻嘻地笑道,看了二辫一眼,二辫咕咚一声把半块上海奶糖咽了下去,格格格笑起来。

正闹着,村街里拐出支书来。支书背着手,大奓着腿杆子走过来。

年轻的姆妈们一齐住了嘴,财旺老爸对封手使个眼色,封手把手中青菜往地上一撂,连忙挑起臭烘烘的空粪桶担儿,远远地放到一堵矮墙底下去了。

支书踏踏地走到樟树底下,眯起眼瞅树桠杈上的黑漆铁皮喇叭。

喇叭里飘来一阵压抑的咳嗽,然后是细毛姆妈荷花轻轻的声音,婆婆,你……先喝一口水。

支书冲着喇叭骂了一句,说,这个老婶子,真是个怪人。

财旺老爸说,支书你可是做了一桩善事哩。

年轻的姆妈们纷纷说,是哩,支书积了善德哩,叽叽喳喳又闹开了。

小店那边,三舅扯嗓子叫道,支书,过来抽支烟呀。

村支书冲小店那边挥了挥胳膊,自己掏出一支香烟来。

三舅觉得有点失面子,大声说,支书,田塍送你一根狗屌子,你就让人家唱半个钟头,你也太小气了。

种树不种树根种树梢梢,啊,你小子颠倒个头骂我哩。支书用打火机点着了香烟,吸了一口,骂道,你们辛辛苦苦打工挣点钱,全扔在麻将桌上了,啊。我一个电话让派出所逮了你们去,信不信?啊。

三舅笑嘻嘻说,男人的钱不扔在牌桌上,就扔到人家女人身上了,扔到人家女人身上就影响和谐社会哩。

三舅的话被喇叭声打断了,喇叭里响起奶奶清嗓子的声音。

二辫姆妈说,都别吵吵了,荷花她婆婆要开唱啦。

喇叭里却又静寂下来。

山风一阵阵从村外的丘坡上刮过来,褐红色的土粒打得人脸上疼。

终于,喇叭里响起一个哀怨的声音,奶奶捏着嗓子,唱,梁———兄———啊———

细毛一下就明白奶奶唱的是《楼台会》,当呆木鹅一般的梁山伯终于得知祝英台是个女扮男装的痴情女子时,祝英台早已被狠心的父亲许配给了马文才。

奶奶悲戚的唱声戛然而止,喇叭里传来椅凳翻倒的响声……

那朵浮云渐渐变得厚重起来,久久地遮挡着太阳,大樟树下显得更加阴暗了。山风呼呼地掠过村子上空,樟树的枝叶沙啦沙啦响着。

财旺老爸走过来,用他粗糙开裂的手掌,在细毛脑壳上抚摸了一把。

支书吐出一口浓烟,嘟哝了一句,到底撑不到半个钟头哩,啊…… (羊城晚报2006-01-01)

杨盛龙简介 篇2

远山的呼唤

作者:杨盛龙[土家族]

我们那个山寨四周都是高高的石壁,高声喊话四面回应。早晨各家叫娃儿起床,傍晚妈妈呼唤孩子归家,山涧荡回声,随着炊烟缭缭,也是山乡一景。

“水——冬——泉——!”“水——冬——泉——!”我妈在家门口高声叫我。我收拾起正玩在兴头上的陀螺和棕叶鞭子,应声回家。

生于山林,在山坡上滚着泥巴长,人说我五行当中命上缺水。按照山乡风俗,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将我拜寄给水,起名水冬泉。这是一种自然崇拜。山乡医疗条件差,孩子夭折多,起码的和最大的期望是易养成人。养儿女寄拜山石泉水,借助自然的力量,多重的保护和愿望。

自然的寄名,叫得响亮,喊得“出名”。山石水流只是在意念中起那么点精神慰藉,养育儿女全赖父母辛劳。

人勤春来早。山窝里,开门声“吱呀”,唤儿早起放早牛,洗衣棒槌、锄板、柴刀应山响,长白岩、青岩山石壁都早早地醒来,回声传扬。母亲在呼唤,山山在呼唤。

我妈总是全寨第一个起床,伴随着那欢快而又沉重的“咣当当”舂碓声、“轰隆隆”推磨声,唤醒娃儿。或给烤暖和了衣裳;或给讲一个笑话,当门的柳芽眉开眼笑了哩。说得娃儿睡意全消,向往春光。

我妈叫我,左右石壁也叫。小小的我不懂为什么山有回声,问妈:“那山她喊什么呢?”

“喊她的儿子。她儿子出远门了。”妈绕个弯儿这么回答,“你听,儿啊——!”

“儿——啊——!”山山呼唤,“儿——啊——!”“啊——!”“啊——!”

我于是认定大山有儿子,又问:“山是怎么生儿子的呢?”妈没有正面回答,留待我自己想。

我记着我妈怎么养育我长大,我记不得我妈怎么生的我。那天晚上,“咯嗒”一声,妈往桌子上放剪刀的声音惊醒了我。妈生下了妹妹,自己接生,剪断了脐带,包裹好……天亮后,妈吩咐我去叫外婆。我爹出门在外,前几天外婆都在妈身旁,这天家中有事回去了。三岁多点的我,翻山垭口,从山外叫来了外婆。外婆和妈表扬了我好多年,这么点人,求助兼报喜,帮了妈好大的忙啊!我常想,那妈呢?哪个赞扬她?

我永生难忘那一次,我妈声声呼唤,叫回了我的第二次生命,那年春上,大人们吃过了寨子上食堂配给的极有限的份饭,忙着插秧,忘了饥饿。孩子们在山上找野果野泡充饥。我误食了马桑泡,中毒昏倒,眼见得食堂送午饭来而不省人事。妈急忙背我回家。后来听大人们说,那时候我昏迷不醒,看样子是没救了。有人直叹息:可惜他家那个儿!我当时不知道妈怎么着急,怎么请来土医,撬开我紧咬的牙关,灌药物,引发呕吐,从死亡线上抢救我。我只是听到妈叫我:水冬泉!水冬泉!全家人围着叫我,一声声,一声声。我隐隐觉得,妈和亲人们引着我在那山上走。我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似听得声声叫我,但我无法答应。我昏迷着,丧失了视觉、触觉和语言能力,我的躯体休止了,脑细胞和听觉还活着,梦境般地游荡,满山飘飞。那就是有人说的飘魂么?妈,食堂送饭来了!我今天是不能吃了,我吃马桑泡吃得太饱了,今天您把我那份饭一起吃了吧,那你就有劲了,插秧就不会冒虚汗了。昨天我和妹妹等不及您回来,连您的那份饭一起领来都吃了,您收工回家后就只吃了一碗野菜,您怎么劳动啊!我想说这些话,但我说不出来。我妈着急,只是叫,只是叫。我妈的声音呼唤,传向远山,山山呼唤……不知道过了好久,我答应了!大人们长舒一口气:这娃儿回来了!梦游远山,飘飘荡荡,我幼小的身心经历了一次死亡体验。我妈声声叫我。是我妈把我叫回来的。

多少年,多少天,半夜里醒来总听到妈的劈柴声、推磨声、舂碓声、剁猪草声。妈常说,早起三日当一个工。妈总是鸡叫头道起床,做了那么多活,到天将亮时,唤醒儿女,安排一个个去放牛去割草去上早学。妈做出样子,妈教我们勤劳。

细伢子瞌睡重,被叫醒了答应了,稍微贪恋床铺懒了一下,就又睡过去了。一阵“反觉”,睡到妈洗了一高背篓衣服回来。好意思啊?那难为情!从此倍加警觉,闻叫即起,不敢稍有懈怠。踏着蒙蒙月色,去放早牛,去割牛草。

到十来岁,我就作为辅助劳力帮妈做地里的农活。有几年,生产队私下里允许搞点“小自由”。妈起早摸黑在高坡上开了几点岩旮旯小荒地。我跟着妈去薅草。妈总是尽量赶早,一搭凉快二晒草。偶尔天阴,抢早分不清时辱。妈带着我爬了老远的坡,在地里摸黑薅草好一阵天才亮。

我妈教我犁田。无须扬鞭,“嗨”、“嗨”声声,哗哗啦啦水响,石壁回音热烈。我妈把着我的手,拉开一张满满的犁圆弯弓。

我学得勤劳,热恋土地。天不亮下地劳作,一个早晨做一大片,我妈做好了饭,叫我回家吃早饭。天黑了,我还在高高的长白岩山砍柴。我妈在村寨口声声呼唤我,叫我回家,满山涧荡回音。邻居们说,那家的小后生劳作有瘾啊,天都黑了还叫不回来!

我跟着爹妈学会了所有的田地工夫,砍回的柴山一样的堆在院子里。

那一年恢复了高考制度,我带上铺盖卷出了门,带着我妈的呼唤去上学,以我妈的勤劳精神苦读求知。

毕业分配工作时,我对妈说:“妈,我可能分得很远哩。”妈说:“近点嘛好。”就那么一句,没再说什么。我深知,其中包含好多好多心里话。

父母养育大了六个子女。父母教子女们勤劳。儿女们在父母的声声呼唤中长大,长多大都是父母心中声声呼唤的小不点儿。

我远离家到京都生活工作。勤劳的家庭勤劳的母亲养成我起早的习惯。早起跑步,晨读,身披路灯骑自行车上班。车声轰鸣中,似听得遥远的山涧我妈呼唤我的声音回荡。

梦中都听到我妈那推磨声、剁猪草声,听得我妈叫我的声音。睁眼即起,没有懈怠,不敢贪恋热被窝。一天之计在于晨。开一个热烈勤恳的好头,全天都精神抖擞。

我现在居住的二十四层高楼,基脚接在深深的岩石坎上。岩石是山的经络脉气,据说地脉是相连的。我将耳朵贴在高楼墙壁上,仔细倾听遥远的山岗石壁传导的那声呼唤。

母亲,大山。大山,母亲。我那远方的湘西重山!风月流逝,心壁上的记忆更加清晰。母亲的呼唤声伴我走天涯。声声呼唤,给我力量,鼓起我心中冲浪的风帆。

杨应龙简介 篇3

明平杨应龙叛乱

明万历十八年(1590年)至二十八年(16)六月,四川、贵州、湖广三省官军联合平定四川播州宣慰使杨应龙叛乱的作战。

杨应龙于隆庆六年(1572年)袭为播州宣慰使后,数从征战,恃功而骄,阴生割据四川之谋。万历十八年,贵州巡抚叶梦熊、疏请发兵进剿,但四川抚、按竭力主抚,征剿未果。二十一年正月,巡抚都御史王继光至重庆调查,杨应龙公开对抗,遂与总兵刘承嗣、参将郭成等议分三军,全力进剿,并檄请贵州兵北上增援。两军战于娄山关(今贵州遵义北)一带,官军死伤大半,被迫撤兵。万历二十二年三月,兵部侍郎邢玠总督贵州,主抚之议又起。明廷因朝鲜战争吃紧,无力分兵攻剿,遂暂缓对播州的征讨。杨应龙趁机攻城略地,扩充实力。二十七年二月,贵州巡抚江东之令都指挥使杨国柱等率兵3000,进剿播州。杨应龙遣子杨朝栋等迎战于飞练堡(今贵州翁安东北)。官军夺占三百落(今地不详),叛军佯败设伏于天邦囤(今地不详)。官军中计,全军覆没。明廷罢江东之之职,命郭子章代之,同时命都御史李化龙兼兵部侍郎,总督川、湖、贵三省军事,决意进剿。时朝鲜战事已结束,明廷急调东征诸将南征,并增调浙、滇、闽、粤之师前往会剿。五月,李化龙驰至四川。一方面檄调总兵万鏊自松潘(今属四川)移师重庆;一方面加紧征调土、汉官兵加强防御。令镇雄(今属云南)、永宁(今四川叙永西)一带官军阻敌西向;令南川、合江、泸州(今属四川)诸军阻敌北上,待大军毕集,即全线出击。六月中旬,杨应龙趁官军大军未至,先发制人,率军8万,一举攻克川东重镇、重庆南大门綦江(今属四川),继而退屯三溪(今綦江东南),企图划界自治。十一月,杨应龙屯兵官坝(当在今务川、凤冈一带),破坏湖广、贵州入川通道,企图阻止两省的增援。继又占据偏桥(今贵州施秉),出攻兴隆(今贵州黄平)、镇远(今属贵州)、龙泉(今贵州凤冈)、婺川(今贵州务川)等地。二月初,各路增援官军相继进入川、贵、湖广三省交界地区。十二日,李化龙在重庆大会各路文武官员,誓师进兵。官军兵分8路,计24万人,分进合击,压逼播州。其部署是:四川方面兵分4路;一路由总兵刘綖率领,参将麻镇等隶属,参政张文耀监军,由綦江南下;一路由总兵马孔英率领,以参将周国柱、宣抚冉御龙等隶属,佥事徐仲佳监军,由南川(今属四川)南下;一路由总兵吴广率领,游击徐世威等隶属,参议刘一相监军,由合江(今属四川)南下;一路受吴广节制,由副将曹希彬率领,参将吴文杰、宣抚奢世续等隶属,参议史旌贤监军,由永宁东进。李化龙则率所属亲兵来回策应。贵州方面兵分3路:一由总兵童元镇统率土知府陇澄、知州岑绍勋等军,从乌江关(今贵州遵义南)北上;一由参将朱鹤龄统率宣慰安疆臣等军,从沙溪(今金沙东北)北上;另一路由总兵李应祥统率宣慰彭元瑞等军,从兴隆入播州北进,参议张存意、按察司杨寅秋为监军。湖广方面,集中于偏桥卫为一路,分两翼推进:一由总兵陈璘率宣慰彭养正等军,从白泥(今贵州余庆);一由副总兵陈良王比率宣抚单宜等军从龙泉,同时西进。副使胡桂芳、参议魏养蒙为监军。此外,郭子章驻贵阳(今贵阳市)、湖广巡抚支可大移驻沅州(今湖南芷江),分别指挥贵州、湖广各军的进攻。是日,明军分道并发。李化龙指令各路约期进抵娄山等关。十五日,綦江刘綖一路大举南下,连破楠木山、羊简台、三峒等(当在綦江南、东溪一带)隘,大败叛军穆照部。三月初,杨朝栋率数万叛军分道迎击,企图阻止四川军南下。刘綖与各路官军左右夹击,大败叛军,杨朝栋仅以身免。同时,各路官军接连告捷。南川一路,初八日破桑木关(今贵州绥阳东北);乌江一路,于十二日克乌江关;偏桥一路夺取天都、三百落诸囤。叛军连败,乃出奇兵,乘隙突攻乌江,诱败官军童元镇部。参将杨显、守备陈云龙、阮士奇、白明逵、指挥杨续芝等战死。二十九日,刘綖攻破九盘(今贵州桐梓南),夺占娄山关。娄山关是播州宣慰司的门户天险,杨应龙拚死夺关。四月一日,官军与叛军在娄山关大战。杨应龙一面正面迎击,一面派部将杨珠等抄后山夺关,企图四面合围官军。刘綖亲率骑队冲击,另以游击周敦吉、守备周以德分两翼实施夹击,叛军大败。刘綖乘势追至养马城(今地不详),与南川、永宁两路官军会合。继而官军连破龙爪、海云等险囤,将杨应龙压逼至海龙屯(今遵义西北)一隅。十三日,湖广方面的陈璘所部克青蛇囤(今地不详);十六日,贵州方面的安疆臣部攻克落蒙关(今遵义西南),形成对海龙囤叛军合围之势。五月十八日,八路官军齐集海龙囤下,筑长围,轮番进攻。杨应龙督队凭险死守。李化龙鉴于海龙囤地势险峻,势难飞越,遂令总兵马孔英率劲卒抄击后囤。六月五日,刘綖身先士卒,进克外城。杨应龙欲散数千金募死士拒战,无应者。夜四更,陈璘、吴广率军攻克内城,杨应龙自杀身亡。官军搜捕杨朝栋、杨兆龙等百余人。播州乱平。

点评:此战,官军集优势兵力,分进合击,陷杨应龙以孤立之地,四面合围而胜,计前后击斩2万余。战后,播州被一分为二,分别划归四川、贵州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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