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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吾·马康跟差人去到帐篷边,悉听差人摆布。差人叫他等在外面,自己进帐篷去报告。他对诺子赫图·宰曼说:“太太吩咐寻找的人已经找来了。是个标致漂亮的小伙子,看样子是有钱人家享惯福的公子少爷呢。”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差人的报告,一怔,心脏忐忑、怦怦地跳个不止。她勉强抑制情绪,吩咐道:“你先叫他吟几首诗,让我就近听一听,然后你再问他的姓名和来历吧。”
诺子赫图·宰曼在帐中听了臧吾·马康叙述他的悲惨身世,深受感动,忍不住畅洒同情之泪。她暗中叹息、饮泣一回,然后吩咐当差的:“你问他是否走失了一个同父母一样可敬爱的亲人?”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臧吾·马康的回答,暗自说:“安拉终于让他跟他敬爱的亲人团圆了。”于是她吩咐当差的:“你叫他谈一谈离乡背井、同骨肉失群离散的情形吧。”
诺子赫图·宰曼听了臧吾·马康的吟诵,揭开垂帘,仔细观看,见吟诵的人就是她的弟弟,便情不自禁地喊道:“臧吾·马康我的亲兄弟啊!”臧吾·马康闻声抬头一看,见他姐姐出现在眼前,欣然大声喊道,“诺子赫图·宰曼我的亲姐姐呀!”于是姐弟久别重逢,邂逅相遇于旅途中,悲喜交集,抱头失声痛哭,伤感得双双晕倒,昏迷不省人事。当差的眼看这种情景,莫名其妙,大吃一惊。他赶忙拿被子给他俩盖起来,然后规规矩矩地坐下,等待他俩苏醒过来。
臧吾·马康果然把他的际遇:如何碰见澡堂火夫,如何受他优待、照顾以及私掏腰包陪他旅行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然后说:“这位火夫待我的好处,是任何人对最心爱的人也达不到的,即使做父亲的对自己的子女也不可能如此。他宁可自己饿肚子,让我一个人吃饱;宁可自己跋涉跑路,让我一个人骑毛驴。老实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遇见他,我是断然活不到现在的。”
臧吾·马康听了诺子赫图·宰曼的吟诵,乐得流下两行泪水,接着他姐姐吟道:
我和她一起吃尽苦头,
彼此的灾情大同小异。
有时她却艰苦卓绝,
逆来顺受。
我可急躁成性,
毫无忍耐余地。
我们处的同是逆境,
她虽然慑于仇恨者的恫吓、威胁,
我为她却一直疯狂得不顾性命。
火夫眼看差役和仆从老跟随着他,绝望到极点,认为非受害不可了。他左思右想,回头望着差役诉苦:“老总,我孤苦伶仃,没有兄弟手足,也没有亲戚骨肉;我跟这个青年人,既不沾亲,也不带戚,彼此陌生,互不相识。我原是在澡堂中当火夫的,只因我发现他害病倒在灰堆上,气息奄奄,就要断气,觉得很可怜,才发善心救活他,殊不知慈悲生祸患,到头来我反而受累了。”他说着痛哭流涕,替自己的生命担忧受怕。差役在他身边,不肯透露臧吾·马康的消息,不仅什么情况都不告诉他,反而危言耸听地对他说:“你跟那个小伙子整夜吟诗,放荡不羁,吵得我们太太不能安静睡觉。事情已经弄到这步田地,哭管什么用!我劝你还是不要忧愁顾虑吧。”
火夫听了差役的谈话,越发恐怖,暗自说:“唉!我所顾虑的,果然成为事实了。完了,我们归宿到安拉御前去了。”
息了一会,他俩果然慢慢苏醒过来,顿时感到无限的欢喜。诺子赫图·宰曼更是快乐无比,欣然吟道:
时日发过誓愿,
存心继续作祟。
时日啊!
你的誓愿没能兑现,
请你赶快赎罪。
幸福已经全部实现,
亲人帮助我赢得胜利。
请你起立,
赶快向报喜的人送个信息。
当差的遵循命令,来到帐外,对臧吾·马康说:“我们太太在帐篷内,离你很近,你先吟首诗给她听,然后再告我: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当差的按照诺子赫图·宰曼的吩咐一问,臧吾·马康毫不迟疑地回道:“不错,我失掉整个家庭,最后我唯一可敬爱的姐姐和我也东散西离,变为失群的孤雁。”
当差的按照太太的吩咐一说,臧吾·马康便热泪盈眶,哭哭啼啼地吟道:
有这么一天,
山谷中的泥土突然散发出麝香气味,
因为逊顿曾经姗姗行经此地。
全凭安拉无微不至地保佑、顾惜,
最可敬的亲人才能履险若夷。
她原是人中最高尚的典型,
周围的人群却为她臣服、效力。
每当日落西山黑暗降临,
我就找不到栖身、安息的屋宇。
这是唯一的一块里程碑和一株杨柳,
人们经常向二者打听我的信息。
但我一辈子忠诚不渝,
从来不肯泄漏个中秘密。
安拉降下祥云霈雨,
灌溉诺子赫图·宰曼的心灵。
她的健壮身体、坚强信念,
经得起暴风、迅雷突然袭击。
当差的得了赏钱,感到无限高兴,即时去到侍从武官的帐篷里,请他去见太太。侍从武官来到诺子赫图·宰曼的帐篷里,见她和她弟弟坐在一起,便问他的来历。诺子赫图·宰曼把她姐弟二人的情况和遭遇,从头到尾地详细说给他听,最后说:“官人!你要知道:你所娶的并非丫头使女,却是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千金小姐。我原是赫赫有名的诺子赫图·宰曼公主,这个叫臧吾·马康的,是我的同胞兄弟。”
差役老是作弄火夫,存心开他的玩笑。可是每当打尖休息或到宿营地时,他却陪火夫一块吃喝享受。因此一路之上,火夫每天都吃得饱,喝得足,过着优裕生活。然而他始终顾虑生命不能保全,兼之骤然跟臧吾·马康分手,倍感惜别。同时深深体验到别乡离井的悲惨滋味,感伤、苦恼情绪日益加深。因此他终日哭哭啼啼,眼里总是噙着清泪。
差役指手划脚、恶狠狠地呼唤仆从,叫他们牵走火夫的毛驴,换一匹高头大马,供他骑用,然后照应他跟随马帮动身起程。在旅途中,差役和仆从们经常跟随火夫,不离他的左右。差役还暗中嘱咐仆从们:“你们必须尊敬他,不可怠慢他。他身上只消脱落一根毫毛,我就要你们的命。”
侍从武官唤差役到跟前,按照诺子赫图·宰曼的意图吩咐他。差役遵循命令,带几个手下人去找火夫。他们终于在宿营地的边缘找到火夫,见他忙忙碌碌地捆绑行李,预备逃走。他的情况非常凄惨可怜,因为他既怕受累,又不愿和臧吾·马康分手,所以感到忧愁苦恼。他流着眼泪,哭哭啼啼自言自语地埋怨道:“我苦口婆心、死心踏地地进忠言,他却不听。到如今,情况糟糕到什么地步呀!”
侍从武官听了诺子赫图·宰曼的谈话,明白事情的真相,恍然大悟,相信他做了国王奥睦鲁·努尔曼的东床,一跃成为驸马公,不禁欢喜雀跃,心里想:“从此我有封爵受禄的资望了。”他洋洋得意,转向臧吾·马康,恭维、奉承他,竭力祝贺他平安归来同他姐姐团圆之喜,吩咐当差的给他预备帐篷和最好的坐骑。诺子赫图·宰曼对武官说:“我们就快到京城了。我和弟弟长期离散,久别重逢,彼此难分难舍,因此我打算趁此大好机会,跟他在一起痛痛快快地畅谈一夜。”
他刚说完怨言,差役出现在他面前。他抬头一看,见差役们威风凛凛地站在他面前。他惊恐万状,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喃喃地怨道:“我对他忠心耿耿,他却不理解我的心意。这显然是他在这些差役面前诬陷我,存心拉我陪他一起受刑。”这时候差役吼叫起来:“你这个撒谎的家伙!吟诵的究竟是谁?明明是你的朋友,你干吗骗我说不知道?现在我不离开你了,等回到巴格达城中,你的朋友该得到什么样的处置,你也会得到同样的处置呢。”
他俩吟罢,一起进入帐篷。诺子赫图·宰曼建议说:“来吧!你把离散之后的经历从头叙述一遍,然后,我来谈谈我的遭遇。”
于是诺子赫图·宰曼滔滔不绝地把她的'遭遇:从离开旅店起,如何被乡下佬拐骗、虐待,当奴隶卖到商人手里,商人怎样图财把她转卖到王宫中,她哥哥叔尔康如何赎买她,恢复她的自由以及父亲听到她的消息而召她晋京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地叙述一遍,接着说道:“赞美安拉,我们久别之后能够重新相会,这是他的恩赐呢。现在我们象一块离开家那样,又可以双双地回到父母面前了。告诉你吧:在哥哥叔尔康主持之下,我已经和他的侍从武官结为夫妻,这次就是他奉命送我回家的。我的遭遇如此,你呢?别后你的情况如何?详详细细地讲给我听吧。”
“还有那个澡堂火夫,”诺子赫图·宰曼对侍从武官说,“打发差役去找他,给他预备一匹马骑,一早一晚好生招待他吃喝,叫他别离开我们。”
“还是你先说吧。”
“好的,你跟他随意谈吧。”侍从武官给她俩预备足够的蜡烛和可口的饮食、果品,还送给臧吾·马康三套名贵衣服。
“你打听的这些事都是不堪上口的。这是因为我的遭遇古怪离奇,算得空前绝后,所以我被折磨得埋名隐姓,至今我的形影显得特别尴尬、狼狈,我的身体衰颓,羸弱到极点,一直沉沦在糊涂、醉梦的状态里,情况比醉汉有过之无不及。在这样的境况里,我受病魔、痛苦包围、袭击。我徘徊歧途,走投无路,惶惶然终日沉浮在幻海里。”
“事情既然如此,若是安拉意愿,我们必须尽量报答他的恩情。”诺子赫图·宰曼说着,出声一喊,当差的应声进入帐篷,先吻臧吾·马康的手,然后毕恭毕敬地站着听候吩咐。诺子赫图·宰曼说道:“你这个好心人,快来领赏吧!我和我弟弟碰头聚首,是你一手弄成功的。先前交给你的那袋金币,我赏给你了。珑在你快去请老爷来!”
渔翁虽然跟在魔鬼后面,可是他却不相信自己能够脱险。他们一直向前,经过郊区,越过山岭,来到一处宽阔的山谷,便发现眼前有一个水清见底的湖泊。魔鬼涉到湖中,对渔翁说:“随我来吧。”待渔翁也涉到湖中,魔鬼才站定,吩咐他张网打鱼。渔翁低头一看,只见白、红、蓝、黄色的四种鱼儿游在水中,不觉大吃一惊。于是取下网,张开撒在潮中,一网打得四尾,每种颜色各一尾。渔翁看着网中的鱼,感到十分高兴。魔鬼对他说:“渔翁,你回去的时候,把鱼送到宫中,献给国王,他会把使你发财致富的东西赏赐你的。指安拉起誓,现在我没有别的方法报答你,请原谅吧。我在海中待了一千八百年,今天才得见天日。今后你每天只消来湖中打一网鱼就够了,不要贪心。现在我把你托付给安拉了。”魔鬼说罢,一顿足,地面裂开,便陷进去不见了。
渔翁带着四尾鱼回城,在归途中老是想着跟魔鬼打交道的经过感到惊奇。他回到家中,取个钵盂,装满水,把鱼养在钵中。鱼儿得水,活跃起来,在钵中游来游去。尔后他按照魔鬼的吩咐,顶着钵盂,送鱼进宫。到了宫中,把鱼献给国王。国王看了渔翁进贡的四尾鱼,非常惊奇,因为这种形状和品种的鱼,他生平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吩咐宰相:“把这几尾鱼交给女厨司去烹调。”原来宫中有个善于烹调的女奴,是三天前希腊国王当礼物送来服侍国王的,国王还不知道她的本领,因而送鱼给她煎制,以便试验她的技能。
黑奴走过去,举起树枝,掀翻煎锅,随即从原路归去。国王仔细打量,见鱼儿都被烧焦,变得枯如木炭,不禁骇然震惊,说道:“这样的事不可缄默不问,这种鱼必然有它特殊的情况。”于是他下令传渔翁进宫,问道:“该死的渔翁,这种鱼你是从哪里打来的?”
鱼儿吟罢,女郎用藤杖掀翻煎锅,走进原来的地方,接着厨房的墙壁便合拢,恢复原状。这时候,女厨司慢慢苏醒过来,看见四尾鱼全都烧焦,枯如木炭,大吃一惊,叹道:“第一次上阵,还未交锋,槍杆就先折断了。”她叹息着又昏了过去。这时候,宰相突然来到厨房,见女厨司昏迷不省人事,使用脚踢一踢她。女厨司苏醒过来,悲哀哭泣,把发生的事详细地告诉宰相。宰相听了,感到惊奇,说道:“这真是一桩奇怪的事情呢。”于是立刻派人把渔翁唤来,大声喝道:“渔翁!把你上次拿来的那种鱼儿给我再拿四尾来。”
青年吟罢,感伤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吟道:
把一切托付给人类的主宰,
从此撇开愁恨,
按下追溯的念头。
已经逝了的事情,
别追问:“为什么这样演变?”
因为命运是一切演变的根源。
青年人听了国王的话,眼泪簌簌地从腮上流下,忍不住伤感起来,吟道:
对睡梦沉沉的人说吧,
时代的主宰教多少人倒下去,
教多少人又站起来。
你若是酣睡未醒,
安拉的眼睛却一直是睁着的。
天空豁然晴朗了,
究竟是因为何人?
它霎时晦冥下去,
又是为了谁呢?
渔翁去到湖中,一网打了同样的四尾鱼,诚惶诚恐地送进宫去,献给宰相。宰相把鱼拿到厨房里,交给女厨司,说道:“你来当着我的面煎吧,让我亲眼看看这种怪事。”女厨司把鱼剖洗干净,架上煎锅,把鱼放在锅里。刚开始煎的时候,墙壁忽然裂开,那个女郎便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第一次的那种打扮,手中握着藤杖。她把藤杖戳在煎锅里,说道:“鱼啊!你还坚守旧约吗?”随着女郎的声音,锅里的鱼都抬起头来,吟道:
你若反目,
我们也反目;
你若践约,
我们也践约;
你若舍弃誓约,
我们也奉陪着。
宰相奉命把鱼带到厨房,交给女厨司,说道:“主上说,他老人家不伤心的时候是不掉眼泪的。今天有人把四尾鱼送来献给他,希望你用卓越的技巧烹饪出来,让我们高兴愉快地享受吧。”宰相吩咐毕,匆匆回到国王面前。国王命令他赏渔翁四十个金币。宰相遵命赏赐渔翁。渔翁得了赏钱,欣喜万分,踉跄奔到家中,快乐得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蹦蹦跳跳地以为自己是在梦中。他用赏钱给家人买了生活必需的各种东西,当天夜里,欢喜快乐地过了一夜。
宰相听从命令,小心翼翼地守在帐外。国王卸了朝服,佩上宝剑,悄然离开营帐,趁黑夜爬上高山,向前迈进。他一直跋涉到天明,继而冒着炎热的天气,不顾疲劳,继续走了一昼夜。次日又走了一昼夜,到天亮时,才发现远方有一线黑影。他十分高兴,说道:“也许我能遇到一个可以把湖和鱼的来历告诉我的人吧。”他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黑石建筑的宫殿,两扇大门,一闭一开。国王高高兴兴地站在门前,轻轻地敲门,却不见有人答应。他第二次第三次再敲,仍然没有人答应。他又猛烈地敲了一会,还是没有人答应。他想:“毫无疑问,这一定是一所空房。”于是鼓起勇气,闯进大门,来到廊下,高声喊道:“住在屋里的人啊!我是一个异乡人,路过这里,你们有什么食物,可以给我充饥吗?”他一连喊了三四遍,还是听不到有人答应。他鼓起更大的勇气,抖擞精神,由廊下一直闯到堂屋里。屋里虽然不见人影,可是却布置得井然有序,一切陈设都是丝绸的,非常富丽,铺着闪光的地毯,挂着绣花的帷幕。一个宽敞的院落,被四间矗立的拱形大厅环抱着;院中有石凳和喷水池,池边蹲着四个红金狮子,口里喷出珍珠般的清水。院中养着鸣禽,空中张着金网,防止群鸟飞遁。国王看了这种景象,却没有一个人来和他谈这旷野中的山岳、湖泊、四色鱼和宫殿的来历,感到无限的惊奇和苦闷。没奈何,他颓然在门前坐下,低头沉思。这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哀怨的悲叹,继而伤感地吟道:
我隐藏起你那里见到的一切,
它却甘心暴露自己。
瞌睡从我眼边逝去,
换来了失眠。
时代哟!
你不必对我怜惜,
也别教我的灵魂再在困顿和危险之间苟廷。
你们不是怜惜人群中的英俊,
因为他在情场中一败涂地,
变为卑劣、懦怯。
你们也不是爱慕人民中的富豪,
因为他已经一文不名,
穷无立锥之地。
我们原是望风而来趋附你们的,
然而厄运降临的时节,
眼睛随之而失明。
骑士有什么办法呢,
当与敌人相遇,
挽弓欲射之际,
弓弦已先断裂?
青年人被忿恨重重包围的时候,
教他从厄运手中逃往哪里去躲避?
宫中的那个女厨司遵循命令,即时动手,把鱼剖洗干净,架上煎锅,然后把鱼放在锅中去煎。她刚煎了一面,再翻过来煎第二面的时候,厨房的墙壁突然裂开,里面出来一个窈窕美丽的妙龄女郎,身披一条蓝绢混织的围巾,耳下垂着耳环,臂上戴着手镯,指上戴着珍贵的宝石戒指,手中握着一根藤杖。她把藤杖戳在煎锅里,说道:“鱼啊!你还坚守旧约吗?”女厨司眼看着这种情景,吓得昏了过去。在女郎第二次第三次重复了她的问话以后,煎锅里的鱼儿都抬起头来,清清楚楚地回答道:“是的,是的。”接着吟道:
你若反目,
我们也反目;
你若践约,
我们也践约;
你若舍弃誓约,
我们也奉陪着。
女郎听罢,用杖掀翻煎锅,走进原来的地方,墙壁便合拢,恢复原状。宰相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桩事情不可隐瞒下去,必须报告国王。”于是赶忙去见国王,把亲眼看见的事情报告一番。国王听了,说道:“我非亲眼看一看不可。”随即派人去唤渔翁,限三天的期限,命他照过去送来的那种鱼儿再送四尾进宫。渔翁诚惶诚恐地往湖中去,打了四尾鱼,及时送到宫中。国王吩咐赏渔翁四百金币,才向宰相说:“来,你亲自在我面前煎鱼吧。”“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宰相回答着,即刻拿来煎锅,洗了鱼,放在锅中。他把煎锅架在火上,刚开始煎的时候,墙壁突然裂开,里面出来一个彪形黑奴,象一头牡牛,又象是翁定族①的遗民。他手中握着一根绿树枝,粗声粗气地问道:“鱼啊!鱼啊!你坚守旧约吗?”随着黑奴的吼声,锅中的鱼都抬起头来,回道:“是呀,是呀,我们是践约的。”随即吟道:
你若反目,
我们也反目;
你若践约,
我们也践约;
你若舍弃誓约,
我们也奉陪着。
①古代阿拉伯民族的一支,以身材高大著称。
国王感到奇怪,问道:“青年人,你为什么伤心哭泣?”
国王听了渔翁的话,感到惊奇。他急于要知道其中的实况,便传令部下,即刻整装出发。于是率领人马,浩浩荡荡地开出城去,渔翁在前面领路。他们经过郊区,爬过山岭,一直来到广阔的山谷中,看见那个水清彻底,四面被群山围绕,里面有红、白、黄、蓝色鱼的湖泊,人人都感到惊奇,因为这样的山色湖光是他们生平未见过的。国王且惊且喜,站在湖旁,对左右的随从和兵士说:“你们中间有谁见过这个湖泊吗?”“没有,主上!我们生平从未见过。”人们齐声回答。接着国王又问那些年纪较大的人,他们也都说:“我们有生以来还没见过这个地方的'湖泊呢。”国王说:“指安拉起誓,我要把湖和鱼的来历弄个清楚明白,才肯回城视事。”于是吩咐部下,依山扎营,并对那位精明强干,博学多智,经验丰富的宰相说:“今天夜里我打算一个人静悄悄地躲在帐中,仔细研究湖和鱼的来历。我命令你坐在帐外,凡是来见我的,无论公侯将相,或侍从仆役,一律不许进帐。告诉他们,国王欠安,不能接见,可千万别把我的意图告诉任何人。”
国王一见青年,欣喜若狂,向他问好。那个青年端坐着,身穿一件埃及式的金线绣花锦袍,头戴珍珠王冠,只是眉目间挂满愁云。他彬彬有礼地回问国王,接着说道:“我有痼疾,不能起身迎接你,请原谅我吧。”
听了吟诵声,国王立刻站了起来,探头一看,见大厅门上挂着帘幕,便伸手掀起帘幕,发现一个青年坐在幕后一张一尺多高的床上。他是一个眉清目秀,满面红光、口舌灵利,身段标致的青年,正是:
乌发粉面的标致青年,
白天黑夜在人前出现。
你们不可否认他腮上的黑痣,
因为每一朵秋牡丹都有一粒黑子呢。
原来那青年的身体,从腰到脚这一截已经化为石头,只是从头到腰的一截还有知觉。国王看了青年的情况,忧心如焚,垂头丧气,长吁短叹一阵,然后说道:“青年人,你把一重新愁加在我的旧愁上了。我原是为了打听四色鱼的来历才到这儿来的,可是现在除了打听鱼的究竟之外,又要了解你的情况了。毫无办法,只盼伟大的安拉援助了。青年人,快快把你的境遇告诉我吧。”
“青年人,你别客气,现在我是你的客人了。为了一桩重要的事情我才到你这儿来的。我要你把这里的湖泊、四色鱼和这座宫殿的来历告诉我,并且让我知道,为什么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为什么这样悲哀痛苦?”
“由这里去有多少路程?”国王瞪眼看着渔翁。
“我自己和四色鱼有着一段离奇古怪的遭遇呢,如果把它记录下来,对于后人倒是很好的训戒哩。”
“我的耳目早已准备好了,你说吧。”
“我的情况如此,怎么能不伤心呢!”他撩起衣服,让国王看他的下身。
“启禀主上,约莫半小时的路程。”
“你听着,我告诉你吧。”
“从城外山谷中的一个湖泊里打来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诺子赫图·宰曼和臧吾·马康姐弟二人久别重逢,非常欢喜快乐,在归途中整天在一起,有时谈笑风生,有时涕泗交流,一路之上,倒不寂寞。驼队马帮连续跋涉,日复一日地向前迈进。最后到达距巴格达只有三天路程的地方,便息下来宿营过夜。
次日清晨,人们从梦中醒来,忙着收拾东西,正准备动身起程的时候,突然发现一片烟尘,从前方的平地上腾起,弥漫在空中,遮蔽了半个天空,大地突然暗淡下来,如同黑夜一般。侍从武官临机应变,大声吩咐随从人员:“暂别搬动行李,货驮,让我们慢一步起程吧。”于是跨马率领部下,奔向烟尘起处,前去踏看。
对方听了侍从武官的回答,一个个掏出手帕,捂着嘴脸,伤心哭泣,说道:“国王奥睦鲁·努尔曼陛下已经过世了,他老人家是被人毒死的。现在没事了,你继续向前,快见宰相丹东去吧。”
宰相听了侍从武官的谈话,喜不自禁,笑逐颜开地说道:“告诉我吧:他姐弟的情况如何?遭到什么危险?他俩迟迟不归是怎么一回事?”
宰相丹东下令停止行军,就地宿营,吩咐侍从赶快张起帐篷,热情迎接侍从武官,让他坐在帐中,和他谈心。侍从武官叙述他奉命解款晋京上缴,并护送礼物进贡的事情。宰相丹东听了,伤心流泪,说道:“国王奥睦鲁·努尔曼陛下叫人给毒死。国内发生这桩不幸事件,对于谁来继承王位问题,朝野看法不同,意见分歧,争论不休,甚至引起械斗。幸亏朝中德高望重的。文臣武将,群策群力,出面和解、调停,制止騷乱,劝庶民听候四大法官根据法律作出指示,从而解决继承问题,争论才告平息,同意我们去大马士革迎接先王的子嗣叔尔康回京继承王位。也有人主张先王的第二个儿子臧吾·马康继承王位。但他五年前和他姐姐诺子赫图·宰曼往麦加朝觐,一去不复返,至今杳无音信,究竟流落在什么地方?没人知悉。”
侍从武官听了宰相丹东的谈话,证实他妻子诺子赫图·宰曼的不幸遭遇确是事实。这时候,他对老王之死越发感到忧愁,苦闷。同时他想到臧吾·马康一旦归来,就可以继承王位,迎刃解决困难问题,因此感到无限欢喜,快慰。于是他告诉宰相丹东:“相爷阁下!你们的事稀罕极了,情况越变越奥妙了,我们在此邂逅相遇,这是安拉为免除你们跋涉之苦而作出的巧安排,因为安拉按照你们的意图,把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差遣回来,使你们的希望、理想实现了。”
侍从武官听了国王奥睦鲁·努尔曼逝世的噩耗,痛哭流涕,叹道:“唉!糟糕透了,我们算是虚此一行了。”他率领部下,哭哭啼啼地去见宰相丹东。
侍从武官先谈诺子赫图·宰曼的遭遇和她跟他结婚的经过,继而又把臧吾·马康的经历,从头到尾详细叙述一遍。
他们奔到烟尘起处,朝前一看,见烟尘下面涌出一支波涛般汹涌澎湃的部队。他们扛着军旗,敲着战鼓,骑兵和将领显得特别骁勇、威武。侍从武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队伍。正在惊奇诧异的时候,那支队伍中约莫五百多人的一个大队骤然冲了过来,把他和部下包围得水泄不通。对方的人马相当于他的部下五倍。在这种情况下,寡不敌众,侍从武官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对对方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是从哪儿来的?干吗这样对待我们?”
“我是大马士革国王叔尔康陛下的侍从武官,奉命负责解款和护送礼物晋京,向巴格达国王奥睦鲁·努尔曼陛下进贡的。”
“你是谁?”对方反问一句,“你从哪儿来?要上哪儿去?”
宰相丹东知道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的情况和下落,立刻召集文臣武将和大小官员,告诉他们臧吾·马康和诺子赫图·宰曼的遭遇和平安归来的消息。他们听了,额首称庆,欢喜若狂,对事件的演变和巧遇,同样感觉惊奇、诧异。于是大家跟侍从武官见面言欢,表示竭诚尊敬、爱戴。宰相丹东和侍从武官坐在首席,让文臣武将和大小官员按照官阶分别坐下,举杯庆贺一番,然后下令,着部队先行撤退,只留下大臣们共同商讨继承王位的人选问题。
臧吾·马康和宰相丹东在一起讨论战略战术,连续谈了几昼夜,可是他依然念念不忘叔尔康,终日愁眉不展,闷闷不乐。之后,他对宰相丹东说:“我很想听一听古代帝王们的言行掌故,借此消愁解闷。也许安拉会因此消除我心头之恨,从而我就不悲伤哭泣了。”
“如果陛下的`忧愁、苦恼须听讲故事才能消除,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因为先王在位之时,我是负责讲故事和朗诵诗歌的。今夜里,我讲个故事替你消愁解闷吧。”
臧吾·马康听了宰相丹东的诺言,满心欢喜,念念不忘,一心盼望黑夜赶快降临,好听宰相丹东讲古代帝王的故事。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便吩咐点燃灯烛,烧起香炉,并预备食物。一切备办齐全,这才邀请宰相丹东,并召集大将白赫拉睦、鲁斯图、图尔科叔和侍从武官前来听讲故事。人们都到齐了,臧吾·马康回头看宰相丹东一眼说:“爱卿,天黑了,望你履行诺言,给我们讲故事吧。”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宰相丹东回答着,开始讲苏里曼沙的故事。
相传古代有个非常有权势的国王,膝下有一男三女。太子生得标致漂亮,如同月儿一般;公主们花枝招展,如花似玉,非常美丽可爱。有一天,国王照例坐在宝座上治理国事,突然有三个哲人进宫来求见。他们中的一个手中拿着金乌鸦,一个手中拿着铜喇叭,一个手中抬着乌木马。国王见了,问道:“这是些什么东西?它们有什么用途?”
金乌鸦的主人向前回道:“这是一只金乌鸦,无论白天黑夜,每过一个钟头,它便振翅长啼,报告时辰。”继而铜喇叭的主人向前回道:“把这支铜喇叭放在城门下面,可以当卫兵使用;遇有敌人临城,它能发出警报,敌人可以唾手被擒。”最后乌木马的主人向前说道:“主上,这匹乌木马,它能带着骑它的人飞向他要去的地方。”
这时太陽已经西偏,已近傍晚,他驾驶着马儿在暮色中沿城兜着圈子,左右前后打量着,暗自想道:“去城中寄宿一夜,这是再好没有的。暂且过一夜,待明日一早驾马飞回家去,把我的经历和亲眼看见的事物禀告父王。”于是他注意寻找一处对自身和马儿的安全有保障而不被人看见的所在,作为暂时栖息的地方。这时候,他忽然发现城中央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周围矗立着高大、宽阔的围墙,形式非常牢固、庄严。“这地方好极了!”他赞叹着,伸手扭动枢纽,马儿便慢慢落在那座宫殿的平顶上。
这个窈窕美丽的女郎,原来是公主,国王爱她如掌上明珠。国王十分宠爱她,特意给她建筑这座行宫,供她消遣解闷。因此公主每当感觉疲倦或不高兴的时候,便率领婢仆到宫中小住一二日,多则住上几天,借以消愁解闷。那天晚上,她照例带着宫娥彩女们来宫中消遣寻乐,并有一个男仆持剑保护。
经过危险的试验,太子懂得马儿的用途,高兴快乐,欢喜若狂,衷心感谢安拉保佑他安全脱险,免于危亡。可是原先马儿飞得太快太高,飞越的路程很远,必须经过很长时间才能落到地面。因此他趁马儿下降的时候,拨着马头,作了一番试验,自由如意地驾驶着,时而向上升,时而向下落。经过一番试验,最后驶近地面,注目一看,已经到达一处从来不曾到过的所在:绿草如茵,树林茂密,河水缓流,一片宽阔的平原中,出现一座巍峨美丽的城市。他眼望着这种情景,失声叹道:“哟!这座城市叫什么名字?但愿我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该有多好啊!”
得了国王的许可,太子一跃骑上乌木马,摇动着两脚,马儿却站着一动也不动。他嚷道:“哲人!你夸口说马儿能带着骑它的人飞跑,可是它怎么一动也不动呀?”
当时太子在侧,自告奋勇,对国王说:“父王,让我来骑这匹马儿,亲身试验一回,再来把它的用途报告父王吧。”
宫女说罢,走到被打的仆人面前,把他唤醒。仆人蒙眬苏醒,惊惶失措,纵身跳将起来,赶快寻找宝剑。宫女对他说:“那个打倒你,抢走你的宝剑的人,正和公主坐在一起谈话呢。”他原是奉国王的命令,负责保卫公主,不让发生意外的。因此一听宫女的话,便赶快跑进大厅,果然看见公主和太子坐在一起谈话。他走到太子面前,问道:“我的主人,你到底是人还是神?”
太子跳下马来,赞美安拉一番,绕着马儿,仔细打量,自言自语地说道:“指安拉起誓,制造这匹马儿的人真算得是个聪明能干的哲人学士;要是安拉延长我的寿岁,让我平安转回家园,和父王母后见面言欢,那时节我一定要优待那位哲人学士,加倍赏赐他。”
太子跃身起来,紧握着宝剑,霹雳似地咆哮一声,威胁着说要用宝剑挑起国王。国王慑于对方的凶暴,知道年青人比自己强壮、有力,迫不得已,只好忍气吞声,把宝剑轻轻地插在鞘中,和颜悦色地走近太子,说道:“年轻人,你是人还是神?”
太子待在屋顶上,饥肠辘辘,渴得要命,因为自从骑马离家之后就一直没有吃喝。他耐心地等着,直到人们睡了,这才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么富丽堂皇的宫殿中,想必不致于没有饮食吧。”于是他撇下马儿,摸索着预备去寻找食物充饥。他找到楼梯,走了下去,见庭院中镶着云石。他眼望着坚固别致的建筑和富丽堂皇的陈设,感到惊羡。可是屋中既无人迹,也没有声响,因而他感到徬徨、迷离,转着恐怖的目光东张西望,不知该向哪儿去找饮食。他自言自语地说道:“算了吧,最好我还是上屋顶去和马儿在一起过夜,明天一早再驾马飞回家去。”正当他站着这样斟酌、打算回屋顶去的一刹那,蓦然发现一线隐约可见的火光,向他站立的地方移动。他仔细打量,看见一个月儿般美丽的绝世佳人,被一群婢女簇拥而来。
太子夸夸其谈,话里带着夸张、威胁、恫吓的口气。国王听了,认为他的话还是不错,慨然赞同他的意见,于是陪他坐谈,继而吩咐侍从通知宰相,教他立刻命令官员,集合全体官兵,武装起来,枕戈待旦,准备和太子比武。
国王引太子去到阵前,让他看过军队的阵容,和人马的数量,随即当面宣布:“众三军,现在有个青年王子来向公主求婚,我看他人生得挺漂亮,英勇过人,本领很好。他夸口说,他匹马单刀,一个人可以战败你们全体,即使你们有十万之众,在他看来也微不足道。他如此大言不惭,在比武的时候,你们必须好生对付他,把他挑在你们的刀尖上吧。”接着国王回头对太子说:“我的孩子,现在是比武的时候了,如何比法,你自己出去向他们显显你的身手吧。”
国王应许他们的要求,果然把两个公主分别匹配给两个哲人为妻。当时乌木马的主人向前,跪下去吻了地面,说道:“恳求陛下象赏赐我的朋友那样赏赐我吧。”
国王和太子对坐谈心,听了太子的谈话,十分钦佩他的谈吐和为人。两人越谈越起劲,不知不觉,已是黎明时候,国王这才起身回宫,吩咐兵马整队出发,准备和太子比武。同时他选择一匹骏马,配上最好的鞍辔,借给太子作为比武时的坐骑。太子却不接受,说道:“主上,我暂且不要骑马,让我先到军中,看看他们的阵容再说吧。”
国王听了哲人们的叙述,说道:“如此说来,让我试验之后,再赏赐你们吧。”于是先试验金乌鸦,亲眼看见乌鸦的作用,和它主人所说的完全符合;继而试验铜喇叭,它的作用和主人所说的也没有两样。试验的结果,非常满意,国王便对金乌鸦和铜喇叭的主人说:“你们希望我赏你们什么呢?告诉我吧!”
哲人听了太子质问,迅速走过去,指着马身上一颗突出的钉子给他看,说道:“捏着它吧。”太子伸手一捏钉子,马儿便震动起来,带着他向上飞腾,继续不停地升到高空,一直高到看不见地面,他这才惊惶、迷离,懊悔不该轻举妄动,随便试验。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哲人陰谋危害我啊!毫无办法,只望伟大的安拉拯救了。”
听了宫女的叙述,国王心中的怒火才算熄灭。继而他见太子和公主坐在一起谈得很亲密,仔细一看,人果然生得漂亮,面如满月,十分可爱。可是他抑止不住为保护公主而产生的忿恨情绪,便不顾一切,抽出宝剑,恶魔般冲进大厅,袭击太子。太子见了,忙问公主:“这是你父亲吗?”
听了太子的谈话,国王心中不免惊惶、恐怖,说道:“照你说,你既是王子,可是为什么不经我的同意便闯进我的宫里来?又为什么造谣说我把公主匹配给你呢?你要知道:许多王孙公子前来向公主求婚,都被我杀掉。谁能保证你不死在我手里呢?我只要开声口,仆从们立刻可以冲进来杀死你,试问有谁能够援救你呢?”
听了仆人的报告,国王骇然震惊,决心杀死他,喝道:“奴才!你为什么疏忽大意到这步田地,致使魔鬼敢来缠扰公主?”于是他蹒跚奔到行宫,见宫娥彩女们齐齐整整地排班站着,便向她们打听情况,问道:“公主怎么样了?”
原来印度国的太子曾向公主求婚,因为他相貌奇丑,遭到国王拒绝,所以当事件突然发生的时候,公主疑心太子就是向她求婚遭到拒绝的印度太子。这时候一个宫女在侧说道:“公主,这不是向你求婚的人。因为那个人的相貌非常丑陋,而这个人是标致漂亮的。老实说,向你求婚而遭拒绝的那个人,只够资格做他的仆人。公主,你仔细瞧,这位青年英气勃勃,他不是平常人呀!”
到了宫中,她们一齐动手布置,点上香炉,接着一起游戏玩耍。大家正在热热闹闹,玩得高兴快乐的时候,太子趁机袭击,一拳打倒仆人,夺过宝剑,进而追击那些陪随公主的宫娥彩女,把她们赶得东逃西窜,一时混乱起来。其中只有公主从容不迫,挺身说道:“也许你是昨天向我求婚而被父王拒绝的那位太子吧。父王说你相貌奇丑;指安拉起誓,父王说这种话,显然是撒谎呀!”
他转着眼睛仔细观察马身,看来看去,终于发现马肩下左右各突出公鸡头似的一颗枢纽。他暗自想道:“除了这两个突出的枢纽外,没有其他别的东西。”于是伸手捏住右面的枢纽,只见马儿飞得更高更快,便立刻撒手。接着试验左面的枢纽,出乎意料之外,才捏住枢纽,马儿飞行的速度便逐渐减低,慢慢向下降落,致使他的生命有了保障。
仆人急急忙忙离开行宫,撕破身上的衣服,抓灰土撒在头上,哭哭啼啼大喊大叫地跑回王宫去见国王。国王听了哭喊声,惊惶失措,问道:“什么事情?你吓我一跳,赶快告诉我吧,说简单些。”
“要不是为了保全你和公主的尊严,我菲让你流血不可。我是波斯国的王子,你怎么敢说我是鬼是神?我父亲波斯王有无上的威权,要是他高兴,可以开大兵来,踏平你的河山,消灭你的王国。”
“我的主人呀!照你说,你既然是人类,贵为太子,那么跟我们公主匹配成夫妻,这是再适宜不过的了。”
“我曾经给你预备一匹战马,你却不愿意骑它。好吧,你喜欢骑哪匹,你自己选择好了。”
“我建议现在你来和我比武,作一次单独的决斗;谁杀掉对方,谁就称霸为王。否则今夜你就离开我,暂且归去;明天再召集兵马、仆从,前来和我比武,决个雌雄。你可以出动多少兵马?告诉我吧!”
“待我试过你的马儿再说。”
“希望主上把公主匹配给我们做妻室。”
“好吧,明天清晨开出所有的人马,告诉他们:我是来向公主求婚的,以对抗全体官兵为条件;说我夸口能击败他们,而他们却不能制服我。然后让他们和我比武,我要是被他们杀死,则万事皆休,你的秘密也能保全而不会泄漏;要是我击败他们,那么象我这样的人,当然最应该被选为驸马了。”
“在行宫的屋顶上。”
“在我行宫里的什么地方?”
“在你行宫里。”
“启禀主上,我们陪公主一起到宫里来,不知不觉间,那个月儿般的青年突然跳出来袭击我们;他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宝剑,人倒生得很漂亮,是我们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我们问他是干什么的,他造谣说主上已经把公主匹配给他。关于他的事情我们就是知道这一点点,分不清他到底是人还是神。不过他文质彬彬,很有礼貌,不见有什么卑鄙龌龊的行为。”
“儿啊,你愿意试验它,就去试验好了。”
“你这个该死的坏奴才!胆敢把波斯国的太子当为鬼神看待吗?我揍死你!”他说着拿起宝剑,“我是驸马,国王已经把公主匹配给我了。”
“你说的对,很有道理。不过按你刚才夸口的那样,要是命令你的仆从和军队前来杀我,这就是你的耻辱了,同时也是教人对你发生疑惑的原因。现在我有一个建议,希望得到你的同意。”
“你要看,请随便去看好了。”
“你的马没有一匹我看得上眼的,我只愿意骑我自己带来的那匹。”
“你的马在哪儿?”
“你的见识如此浅薄,眼光这样短小,这真是令我惊奇而不可理解的地方。莫非你企图把女儿嫁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婿吗?我问你,比我更健壮、更勇敢、更慷慨、更有权、更有势的人,你生平见过没有?”
“什么建议?你说吧!”
“主上,快救公主去!她被一个扮成人形,冒充太子的魔鬼缠住了!陛下赶快去驱逐他去。”
“主上,你这么办未免太不公允了;他们都骑在战马上,我却步行,这怎么能和他们对比呢?”
“不,指安拉起誓,象你这样的人物,我从来没有见过。不过你既然要娶亲,就该请三媒六证前来正式求婚,我是可以把女儿许配给你为妻的;要是无名无义,偷偷摸摸就想娶走我的女儿,你就是侮辱我,败坏我的门风了。”
“不错,他就是父王。”
“不算仆从,单是正式军队,可以出动四万人马。”
“在屋顶上!这是你失败的第一步了。该死的家伙哟!马怎么能在屋顶上呢?现在,你的虚伪和荒谬全都暴露出来了。”
国王惊奇地回头看了侍从一眼,吩咐道:“你们进宫去,瞧瞧屋顶上有什么东西,赶快给我带了下来。”当时人们感到十分惊奇,面面相觑,纷纷议论,说道:“马儿怎么能从那么高的楼梯上走下来?这真是我们闻所未闻的奇谈哩!”
侍从遵循国王的命令,迅速去到行宫的屋顶上,果然发现一匹无比美好的骏马站在上面,非常雄壮可爱。他们走过去仔细观看,发现是用象牙和乌木制造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那个小子所说的,原来是这样的一匹马儿呀。他或许疯了!等着看吧,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呢,也许他有什么作为也说不定。”于是他们抬起马儿,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屋顶上一直搬到城外,规规矩矩地放在国王面前。人们好奇地涌过来围着观看。马儿的雄壮姿态和新奇美观的鞍辔不仅引起一般人的钦佩赞扬,而且国王本人望着也称羡不已。他问道:“孩子,这就是你的马儿吗?”
“不错,陛下,它的作用一会儿你就可以看到。”
“既然是你的马儿,你拿去骑吧。”
“除非你的士兵远远地离开它,我是不肯骑的。”
国王命令周围的士兵离开太子,退到相距一箭之远的地方,太子这才欣然说道:“主上,现在我要骑我的马儿了。我预备袭击你的兵马,准教他们胆颤心惊,吓得东奔西逃,抱头鼠窜。”
“好吧,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你可别让步,须知我的人马是不会宽容你的。”
太子从从容容一跃跨上乌木马,勒转马头,预备冲锋陷阵。国王的兵马也趁机摆好阵势,准备临阵对敌。大家议论纷纷,有人说:“待这小子进入阵地,我们拿槍挑起他来。”有人说:“遭殃哪!这么标致漂亮的青年,我们怎么忍心杀他?”有人说:“指安拉起誓,不经过极大的困难,我们是不能打败他的。如果他不是精明强干、英勇过人的杰出人物,他不致于这么逞能了。”
太子骑在马上,正襟坐着,在万眼盯着他注视他的时候,伸手开动了升腾的枢纽,马儿便震动蹦跳起来,一会儿,腹中充满空气,便向上升腾,一直飞入云霄。国王看见太子骑着马儿飞到高空,惊惶失措,吓得面无人色,大声叫道:“捉住他,该死的家伙!别让他动手,先抓住他。”
宰相和朝臣们眼看这种情景,莫名其妙,赶快安慰国王,说道:“主上,世间难道有人能够赶得上飞鸟吗?此人显然是个大魔术家。幸蒙安拉保佑,陛下平安无恙;赞美安拉护佑陛下,不曾受那个小子危害。”
看了太子的行动,国王闷闷不乐地转回宫去,走到公主面前,对她讲了比武场上的见闻。他见公主因离开太子而心情十分悲伤苦恼,已经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医药无效。国王忧心如焚,把女儿搂在怀中,吻她的眉心,说道:“儿啊!安拉保佑我们不受那个魔术家的危害,让我们赞美感谢他吧。”他屡次对女儿叙述太子骑马飞向空中的情景,她却听而不闻,终日长吁短叹,痛哭流涕,暗自说道:“指安拉起誓,我从此绝食吧!不到和他聚首见面的时候,我绝不吃喝。”国王感到十分忧愁苦闷,但他始终抑制苦恼情绪,温存地好言安慰她;然而他的安慰,却反而增加她对太子的相思和恋念。
太子驾马飞到空中,摆脱了危险;可是他对公主仍然念念不忘,心坎里还存在着一线希望和慰藉。因为他在和国王谈话时,问过公主和国王的姓名,已经知道他是萨乃奥五国王,因此怡然自得,安心地加速马力,一直飞回波斯。他到了京城,在空中绕了几个圈子,就降落在王宫的平顶上,随即下马,匆匆跑进内宫,谒见国王;见国王正因和他分离而感到忧愁苦闷。
国王一见太子,立刻起身,亲切地搂着他,眉飞色舞,欣喜若狂。父子见面之后,太子向国王打听制造乌木马的那个哲人的下落。国王说道:“儿啊,那个坏家伙,愿他一辈子没有好道路可走;他是使咱父子分别离散的原因,我已经把他监禁起来了。”
太子在国王面前替哲人说情,要求恢复他的自由。最后国王释放了他,重加赏赐,当上宾款待;可是国王始终不肯践约把公主许配给他,因此引起他的怨恨,对泄漏驾马的秘密这件事尤其懊恼不置,但处在婬威之下,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后来国王对太子说:“儿啊,经过这回冒险,从此你别再骑那匹马儿了;你不明白马的真情实况,难免是要受害的。”太子把在萨乃奥五和公主邂逅相遇,以及和国王交谈、斗智的经过对国王叙述一遍;国王说道:“如果国王要杀你,他早就杀掉你了,这不过是你还不到死期罢了。”
太子想念萨乃奥五国王的女儿,老是忘记不了,无法抑制追求的欲望。于是他偷偷摸摸去到屋顶,跨上乌木马,开动升腾的枢纽,驾着飞腾起来,前去寻找公主。
次日清晨,国王不见太子,十分惊惶,立刻上屋顶去寻找。他一看不见了乌木马,知道他骑马飞走了,顿时感到离愁之苦,百般懊悔当初不把马儿收藏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指安拉起誓,待我儿这次归来,我可要把马儿收藏起来,不让他骑,免得我为他的安全而担心。”他说罢,垂头丧气,长吁短叹,伤心饮泣。
太子驾着马在空中继续不停地飞行,一直飞到萨乃奥五,降落在第一次降落的地方,跳下马儿,蹑手蹑脚地去到公主游息的大厅里,四面一看,却寂然不见一个人影;公主不在那里,宫娥彩女和保护她的仆人也不在那里。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大失所望。于是他摸索着寻找,在宫中转来转去,最后终于找到公主的卧室,见她卧病不起,床前有宫娥彩女侍候。他不顾一切,蓦然闯了进去,问候她们。公主听见他的声音,挣扎着坐起来,对他表示尊敬。他一声喊道:“哟!我的人儿呀!这些日子你可把我寂寞够了。”
“不,你才真是使我寂寞的人呢。”
“公主,我和国王之间的纠葛以及他对待我的情况,你觉得怎么样?说真的,要不为看重你,我一定要杀死他,把他作为后人的警戒呢。不过因为你的缘故,我很敬爱他。”
“你为什么扔下我扬长而去?没有你,难道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你顺从我,愿意听我说吗?”
“要说什么,尽管说吧。你无论吩咐我什么,我都依从你,一点也不违背你。”
“那么来吧,随我到我的家乡去。”
“好的,我愿意极了。”
太子听了公主的答复,喜笑颜开,欢喜若狂,握着她的手,对天盟誓,随即带她去到屋顶上,让她骑在自己前面,伸手开动升腾的枢纽,两人双双飞上天空。当时宫娥彩女惊惶失措,一哄跑进王宫报告消息。国王和王后听了公主出走的消息,赶忙跑出宫门,抬头观看。只见太子和公主骑着乌木马在高空飞行,感到十分惶恐,不自主地哀求道:“王子呀!看安拉的情面,求你可怜我和我的老伴,别叫我们的女儿离开我们吧。”
太子不顾一切,带着公主逃跑。在旅途中,他怀疑公主是否惜别、懊悔,不愿分别父母,便问道:“你不愿离开父母,要我送你回家吗?”
“我的主人,指安拉起誓,我不要回去;我愿意跟随你,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
太子听了公主果断的回答,感到十分欢喜快慰,为了体贴她,免得她感受恐怖疲劳,便减低飞行速度,缓慢地继续向前。在归途中,他们路经一处绿草如茵,清泉潺流的地区,便落在那里休息,吃喝。继而他拿带子绑住公主,加意保卫,避免发生意外,然后轻松愉快地继续起飞,一直回到京城。当时他满心欢喜,认为目的已经达到,并且存心在公主面前显示国王的威风地位,教她知道他父亲比她父亲更权威,更伟大,因此他不直接回城,而降落在城外国王经常在那儿消遣游息的御花园中,把公主让进屋去,说道:“你暂且在这儿休息,我先进城去谒见父王,给你预备宫室,然后差人前来接你,让你亲眼看看我们的威风。”
听了太子的吩咐,公主衷心欢喜,说道:“好的,你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她以为这样一来,她总会在威严、热闹而且非常适合自己身份的仪式下被迎接进城去。
太子撇下公主,匆匆进城入宫,谒见父王。国王见太子平安归来,喜笑颜开,喜出望外,立刻起身迎接。太子说道:“父王,我已经把对你说过的那位国王的女儿带来了。我让她暂时住在城外御花园中;现在我前来报告,以便父王准备仪仗,前去迎接她,让她看看陛下的军威和仪仗。”
“好极了,准备迎接她就是。”国王应诺着立刻命令老百姓打扫装饰城郭,吩咐文武大臣和大小官员士兵全都穿戴配备齐全,预备前去迎接公主。太子也慎重其事地忙着搬出宫中历年收集珍藏的首饰、珍珠、宝贝、金玉等装饰品,以及各种彩色的绫罗绸缎和各种富丽堂皇的摆设,布置了一座宫殿,预备给公主居住;他还选择了印度、希腊、埃塞俄比亚等国籍的姑娘充作宫娥彩女。一切预备齐全,才匆匆出城,先赶到御花园中迎接公主。
他到了御花园中,走进公主先前休息的屋子一看,却不见她的踪影;再去看乌木马,也不翼而飞。他这一惊非同小可,失望到极顶,气得批自己的面颊,撕身上的衣服,昏头昏脑地在园中打转。过了好一阵,他的神志才逐渐恢复过来,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没有告诉她,她怎么知道马儿的秘密呢?也许是那个造马的哲人无意间在此看见了她,为了报复才把她和马儿一起带走的吧。”于是他找到园丁,向他们打听消息,问道:“你们看见有人进花园来没有?”“别的人我们没有看见,”园丁回答,“只是那个哲人来园中采集标本。”他听了园丁的话,证实带走公主的就是那个哲人。
说来事属巧遇。当太子把公主安置在园中回城之后,那个制造乌木马的哲人来到御花园中采集标本,蓦然闻到一股麝香的芬芳香味,那是从公主身上发散出来的。他随着香味找去,在屋前发现他亲手制造的那匹乌木马。他十分高兴快乐,欣喜若狂;因为马儿被驾走之后,他感受过很大的痛苦、绝望。他赶快走过去,仔细检查,发现机件全都完整,没有损坏。他打算立刻骑马逃走,可忽然犹疑起来,暗自想道:“我非看看太子带来的东西不可。”于是他撇下马儿,闯到屋里,看见一个象晴空中的太陽一般美丽的女郎坐在里面。他一见便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准是太子领到这儿小住,预备迎接她进城的。于是他灵机一动,忙趋前跪下去吻了地面。公主举目见他生得奇丑,形状令人讨厌,便问道:“你是谁?”
“公主,我是太子的差人,奉命前来迎接你,带你上城郭附近的那座花园中去。”
“太子在哪儿?”
“他在国王御前,马上就要来隆重地迎接你了。”
“哟!难道除你之外,太子就没有别的差人可使吗?”
哲人哈哈大笑,说道:“公主,别教我的丑陋欺骗你吧。你若以貌取人,那你就错了。你若象太子了解我那样地认识我,你一定会称赞我的。他利用我的丑陋派我前来接你,这是具有特殊用意的;否则,他宫里有的是婢仆、侍从,成千上万,人数多得数不清。”他的话打动了公主;她信以为真,毫不怀疑,立刻起身,伸手给他,说道:“老伯,我们怎么去?你带牲口来给我骑吗?”
“公主,先前带你到这儿来的那匹乌木马,现在你同样可以骑它嘛。”
“我自己不能驾驶它呀!”
哲人抿着嘴笑了一笑,知道计策已售,已经战胜了她,说道:“来吧!我代你驾驶好了。”于是跨上乌木马,让公主骑在后面,用带子紧紧地绑起来,伸手一开升腾的枢纽,马腹中迅速充满空气,随即震动起来,升上天空,继续不停地飞行。公主茫然不知他的诡计,直至飞到高空,已经看不见大地时,她才开口问道:“喂!你说太子派你来接我,太子到底在哪儿呢。”
“太子是个卑鄙下流的家伙,愿安拉丑化他。”
“你这个该死的奴才!为什么你敢违背主子的命令?”
“他不是我的主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除了你对我所说的那些话外,关于你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
“先前我是撒谎欺骗你的。为了我们骑的这匹马儿,我终身感到遗恨,因为这匹马是我亲手制造的,可是被太子抢走了。现在我算是把它夺回来了,并且把你也弄到手里;我可以借此报复,象他烧我的心那样烧一烧他的心了;从今以后,他休想再得到这匹马了。你安心自如,欢喜快乐吧!我会加倍奉承你,比太子待你更好呢。”
“倒霉哪!我上不能侍奉父母,中途又和爱人分离失散!”公主批着自己的面颊,痛哭流涕。
哲人驾着乌木马,一直飞到希腊境内,在一处树林丛生、河渠湍流的平原地带降落。这地方距城市不远;恰巧那天希腊国王率领人马出外打猎消遣,从这儿经过。他一眼看见哲人、公主和他的乌木马,立刻吩咐随从前去逮捕。哲人没有防备被擒,和公主一起押到国王面前。国王见他相貌奇丑难看,又见公主非常标致漂亮,因而问道:“小姐,你和这个老头子是什么关系?”“她是我的妻子!”哲人不待公主开口,抢着回答。公主当面否认,说道:“不,主上,指安拉起誓,他不是我的丈夫,我并不认识他;是他强迫着把我骗到这儿来的。”
听了公主的控诉,国王下令拷打。随从一齐动手,把哲人摔倒,一顿好打,几乎结果了他的性命。之后国王吩咐把他押进牢狱,监禁起来,并把乌木马和公主一起带回宫去,可是他不知道这匹马的用途,也不会驾驶它。
公主失踪后,太子悲哀苦恼,决心出去寻找。于是他换上旅行服装,带着途中需要的银钱什物,抑制着苦恼颓丧心情,踏上征程,作长途旅行。他不辞跋涉之苦,经历许多村庄、城镇,打听公主的下落。一路之上,每到一个地方,便探听乌木马的消息。人们听了乌木马,都感觉新鲜奇怪,谁也不相信他。他却不气馁,不灰心,一直坚持着决心寻找到底。他经过漫长的时日,耗费许多精力,吃了不少苦头,问来问去,始终打听不到半点消息。后来他旅行到萨乃奥五,继续寻找探听,可是不但不见她的踪影,反而看见国王因公主失踪而忧愁苦闷,徒增一重痛苦。没奈何,他毅然离开萨乃奥五,到了希腊,打听公主和乌木马的下落,抱着不达到目的,誓不回头的决心。
他住宿在旅店中,看见一伙客商在一起促膝谈心,便靠近他们坐下,听见他们中有人说:“伙伴们,我看见一桩稀奇古怪的事情了。”
“什么事?告诉我们吧。”其余的人问。
“我路过京城时,听到当地的人传出一件奇闻,是这样的:有一天,国王率领人马出去打猎消遣,在郊外树林丛生的地方,发现一个相貌奇丑的老头子,身边带着一个非常标致漂亮的妙龄女郎和一匹形状灵活,结构精巧的乌木马。”
“国王怎么办呢?”
“国王吩咐随从擒住老头子,向女郎打听情况。老头欺骗国王,冒充是女郎的丈夫,可是女郎断然否认,说她不是他的妻室。国王命随从把老头子痛打一顿,然后监禁起来。至于那位女郎和那匹乌木马的下落,这我就不清楚了。”
听了商人的谈话,太子走到他面前,谦逊地和他交谈,向他打听国王的。姓名和去京城的方向。他知道后,心情顿时开朗,感到欢欣快慰,胸中的忧郁,霎时烟消云散;当夜他安安逸逸地睡了一夜。
次日清晨,太子动身,踏上旅程,继续不停地跋涉,直赶到京城。可是他准备进城的时候,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住,要带他进宫去,让国王询问他的籍贯、职业和到京城来的原因。这是希腊的习惯,对旅客必须经过审问、登记,才准在城中居留。那天太子赶到京城,为时太晚,国王已经退朝,无从办理居留手续。不得已,守城的士兵只好带他到监狱中,暂时看管一夜。由于他生得标致漂亮,容貌不凡,狱卒不忍心让他在监中受苦,照顾他跟他们一块儿坐在狱门外面,请他和他们一块儿吃喝。饭后大家坐在一起谈心,都围着他说长道短,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我是从波斯国来的。”
大家听了波斯国这个名称,都哈哈大笑,其中有人说:“小波斯人,关于波斯的传说,我听过许多,懂得不少波斯人的风俗习惯,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比我们狱中那个老波斯人更荒唐无稽的了。”接着又有人说:“象他那样奇丑下流的人,我从来也没见过。”
“何以见得他荒唐无稽呢?”太子问。
“他是国王出猎时在郊外森林中发现而被擒回来的;他冒充哲人方士;当时他身边带着一个美丽的妙龄女郎和一匹无比精致的乌木马。那位美丽的姑娘被接进宫去,受到国王的宠爱,可惜她疯了,国王非常关心她,请医生替她医治,一心要医好她的疾病。那个老波斯人照他的说法如果真是哲人方士,那一定可以医治姑娘的疾病了。那匹乌木马现在还原样保存在国王的库藏中。这个监禁在狱中的波斯老头终日长吁短叹,伤心哭泣,尤其是夜深入静时,吵得我们不能安安静静地睡觉。”
听了狱卒的谈论,太子知道哲人失败悲哀的情况,突然心中产生了一个可以设法达到希望目的的念头。后来狱卒们预备睡觉,吩咐他进狱去暂宿一夜,接着便锁上狱门。太子去到狱中,听见那个哲人打着波斯语言叹道:“哟!该死的我,欺骗太子,抢夺姑娘,真是自作孽啊!我不肯放弃她,没有达到希望目的,这一切都怪我失算;因为我不自量力,一心追求不适于自身享受的事物,这才一败涂地。谁不自量力,妄自追求非分的事物,他一定会蹈我的复辙呢。”
听见哲人呻吟哭泣,太子在旁问道:“你要到什么时候才止住悲哀哭泣呢?你以为你的遭遇别人没有遭遇过吗?”听了太子的质问,哲人恍然有所领悟,认为他是患难知心,同病相怜;于是把自己的身世和所碰到的苦难对他尽情吐露,企图博得暂时的慰藉。
次日,守城的士兵到狱中去见太子,带他进宫谒见国王,报告昨天他到时已经散朝,无从求见的理由。国王听了问道:“你从哪儿来?叫什么名字?做什么事情?为什么到这儿来?”
“我叫哈勒者图,是波斯人,从事学术工作,精通医学,专门替人医治各种疾病。因此我周游列国,观察各地风土人情,借以增进自己的知识学问。在我游历期间,赶上哪儿有害病的,便替病人治疗。我干的就是这个。”
听了太子的回答,国王感到十分高兴快乐,说道:“尊贵的医生啊!你来得真是时候,我们正需要你呢。”于是对他叙述女郎害病的情况,最后说道:“如果你能医好她的疯病,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愿安拉增加陛下的威望,我愿意尽力医治她的疾病。我恳求陛下告诉我:她几时害的疯病?她和哲人、马儿是怎样被发现的?”
国王从头到尾叙述当日发现他们的经过,最后说道:“那个哲人现在还关在监狱里呢。”
“他们带来的那匹马儿,陛下是怎么处置它的?”
“我把它原封不动地保存在一座宫殿里。”
太子暗自想道:“既然如此,我打算先看看马儿,在行动之前,必须检查清楚;要是马儿安然没有发生意外,我要做的事,便可以一帆风顺地达到希望目的。万一它的构造受到损坏,我就得另想办法援救公主。”主意打定之后,他回头对国王说:“主上,刚才提到的那匹马儿,我打算先去看一看,也许能从它身上发现医疗疾病的征兆呢。”
“好的,欢迎你去察看。”国王满口应允,立刻起身,牵着太子的手去到藏马的宫中。太子四面观看一番,仔细检查,发现各部分的机件全都完整,毫无损坏,因而十分高兴快乐。他对国王说:“愿安拉增加陛下的威望!现在我该去看女郎,开始替她治病了。若是安拉意愿,希望我能借此一手医好她的疾病。”继而他建议国王注意保全马儿,然后随国王前往公主养病的地方。到了室内,抬头一看,见她蓬头垢面,摇摇摆摆,癫癫狂狂地吵闹着,胡言乱语地叫嚣着。其实她不是真害病而是装疯,她这样做全是维护自身的一种策略。太子看了这种情形,对她说:“没有关系,这是不碍事的。”于是温存耐心地和她谈话,安慰她,慢慢地让她认识他自己。公主认清了太子,过分喜欢,狂叫一声,晕了过去,昏迷不省人事。国王以为她所以狂叫,是因为害怕他的缘故,因此立刻退了出去。太子趁机把嘴凑到她的耳边,悄悄地说道:“在目前这个紧急关头,你多多忍耐,好生保全我们的生命。这时候,我们应该抑制感情,耐心地想出办法来对付这个暴君,逃脱他的羁绊。我将要出去告诉他,说你是着了魔,向他保证医好你的疾病,并提出解掉你的镣铐作为医治条件。待他进来,你花言巧语地敷衍他,让他看到你的疾病在我治疗下已经有了起色;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顺利地达到希望和目的了。”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公主欣然应诺。
太子从容走出病室,喜笑颜开地对国王说:“主上,凭着陛下的福气,我已经替她诊断医治过,刚着手就有成效,算是替陛下救活了一条生命。现在劳驾进去瞧瞧,好言安慰她,让她高兴快乐吧。从此陛下的目的已经达到,我祝贺陛下了。”
国王走进病室,公主一见便起身迎接,跪下去吻了地面。国王欢喜若狂,吩咐婢仆好生服侍她,陪她进澡堂沐浴、熏香,给她预备衣服、首饰。婢仆们遵循命令,大家前去祝福她侍候她,拿宫服和首饰给她穿戴起来,然后侍候她进澡堂沐浴、熏香,把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如同满圆的月儿一般美丽可爱。之后,她被宫娥彩女簇拥着去到国王面前,跪下去祝福他。国王十分高兴快乐,对太子说:“这全是你的功劳,上帝为你的医药而恩赏我们了!”
“主上,你如果要她完全恢复健康,旧病不再复发,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呢。那就是请陛下统率文武百官和部队,带着那匹乌木马,一起去到那天陛下出猎碰到他们的地方,让我在那儿把妖魔收来斩掉,不准他再在人世间作祟,就可以保护女郎永久安全无恙了。”
“好极了,就这么办吧。”国王满口应允,随即下令军中,准备全体出发,并吩咐抬出乌木马,然后率领人马,开往郊外,去到捕获哲人的地方。太子指挥人马排队站在一旁,并指定乌木马和公主在一起,立于距国王和队伍隐约可见的地方。一切布置妥帖,便对国王说:“恳求陛下准我焚香,恭念咒语,把妖魔收禁起来,不让他再来缠扰女郎。我收了妖魔,跨上马儿,让女郎骑在后面,它便活跃起来,向前行进;待它行到御前,一切手续便算完结。”
国王十分信任太子,满心欢喜快乐,率领人马听他摆布,大家眼睁睁地等着看他收妖。太子趁机跨上乌木马,让公主骑在前面,用带紧束起来,然后伸手开动升腾的枢纽,马儿便升腾起来,越飞越高,扬长遁去。国王和部下等了半天,始终不见他飞回,这才大失所望,懊悔不迭,垂头丧气地带领人马回城,悄然躲在宫中,痛定思痛,越想越懊恼。宰相和朝臣们知道国王因为姑娘被劫而忧愁苦恼,大家约着进宫,竭力安慰劝解,说道:“那个抢夺姑娘的家伙,原来是个大魔法师。赞美上帝,他保佑主上摆脱了魔法师的陰谋和危害。”
太子救了公主,驾着乌木马,洋洋得意,开足马力,继续不停地赶路,一直飞回波斯,降落在自己预备的那座宫殿里。他安全地让公主住定,这才进宫,谒见父王母后,祝福一番,然后报告救回公主的消息和经过。国王和王后十分欢喜快乐,吩咐办理筵席,替太子和公主举行婚礼,欢宴宾客和庶民,整整热闹欢庆了一个月。
国王爱子心切,为了避免发生其他意外,毁了乌木马,断绝后患。新婚之后,太子的希望目的既已达到,十分欢喜快乐,即时预备厚礼并致书萨乃奥五国王,报告他和公主结婚和彼此健康的消息。使臣星夜赶到萨乃奥五,呈上书信和礼物。国王读了书信,知道公主安然无恙,感到高兴快乐,优待使臣,并预备珍贵礼物,托使臣回送太子。
使臣带着礼物回到波斯,报告经过,呈上礼物;太子听了大喜。从此波斯与萨乃奥五两国之间书信礼物往来频繁,每年必有报聘,邦交日益亲善。后来波斯国王驾崩,太子登极为王,继承老王遗教,秉公正直,锐意兴革,国泰民安,与民同乐,过着升平日子,直至白发千古。
孔马康偷偷摸摸地和古萃叶·斐康幽会了一夕,彼此情投意合,山盟海誓,私下订了终身。次日,他决心出走,私下和他母亲商议:“娘!为了很快促成我的婚姻,我决心去山里做绿林,拦路抢他一批财物、牲畜,借此改善环境,达到发家致富的目的。因为只要我的财物增多,过着呼奴唤婢、丰衣足食的生活,我便可向我姑父求亲,然后顺顺利利地和古萃叶·斐康结成夫妻,满足我的愿望,达到最终目的。”
“儿啊!你的这种念头和行为都是非法而行不通的。别人的财帛不会随便让你去拿的`。有钱人为了保护财产,不但备有刀槍剑戟,而且还养着一批能捉野兽、猎虎豹的蛮汉呢。”
孔马康起身迎接,说道:“我心头上的人儿哟!你为我受苦受难,应当拿我的生命作补偿呢。”于是他把决心出去经营的计划,从头叙述一遍。
孔马康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诚惶诚恐地等着同古萃叶·斐康幽会。半夜时候,古萃叶·斐康果然践约,按时来到孔马康房里,说道:“劳你熬夜,应当拿我的生命赎罪。”
孔马康回问他一声,说道:“猎人入山打猎,如果达不到预期目的,他绝不空手而回。那天你走后,我大走红运,结果满载而归。现在你是否愿意随我远走高飞,到漠野去经营,借此达到你的目的?”
孔马康和撒巴霍一对落魄的难兄难弟,怀着勃勃的野心,在旅途上连续艰苦跋涉了四天。他俩猎羚羊充饥,喝泉水解渴,过着艰难困苦的生活。到了第五天,他俩爬上一座土山,朝前一望,山下出现一片丰富的牧场,到处都是牲畜,驼马牛羊应有尽有,许多初生的小牲畜在马棚牛厩前活泼泼地蹦跳游戏。孔马康发现那样的境地,欢喜若狂,乐得忍不住喊叫起来,磨拳擦掌,准备动武,企图抢窃牲畜。他对撒巴霍说:“牧场里那么多牲畜,趁主人不在场的时候,我们快冲下去抢窃。我们只消从远到近地杀将过去,直至达到夺取的目的,然后满载而归。”
孔马康决定了行期,便向母亲告别。他佩上宝剑,缠好头巾,戴起面罩,跨上疯骓,离开宫殿,象满盈的月亮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行在大街上,一直来到城门下面。他的朋友撒巴霍正要出城,突然和他邂逅相遇,便走到马前,向他寒暄问好,说道:“兄弟啊!你怎么一下子阔气起来了?你哪儿弄来的这匹战马?我自己却依然故我,身边仍是这柄破剑。”
孔马康不听他母亲劝告,决心出去寻找出路。行前他打发老宫女撒尔多奈去告诉古萃叶、斐康,说他要出去经营,准备弄一笔适于娶她的聘金。他叮咛老宫女:“你必须给我捎来她的回话!”
古萃叶·斐康听了孔马康即将远行,依依不舍,伤心惜别。孔马康安慰她:“好表妹!你别悲哀哭泣,这一切都是命运注定了的。今后我将诚心诚意地乞求安拉赏赐恩惠,让我们后会有期,达到白头偕老的最终目的。”
“除非我的愿望实现,要我放弃这种决心,这是绝对做不到的。”
“指安拉起誓,承蒙你关怀照顾。你的情谊,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今后,我应该呼你为主人呢。”于是他欣然挎着秃剑和褡连,走在孔马康马前,两人便向荒郊原野走去。
“我的主人哟!看来牧场里的人数不少,他们一定是成群结队的,其中总有英雄豪杰。如果我们不顾生命随便去干,那是甘冒最大危险,前途不堪设想,你和我都难幸免,也不可能平安逃回家去和亲人见面。”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老宫女应诺着离开孔马康,来到古萃叶·斐康房里,交代了任务,随即带着回话,回到孔马康面前,说道,“她今晚午夜时分到你这儿来见你。”
孔马康大笑不已,知道撒巴霍胆小,因而把他撇在山头,抱着抢劫决心,边冲下牧场边吟道:
努尔曼的子嗣具有雄图大志,
不失为贵胄中英勇善战的骑士。
哪个异族胆敢向其部落入侵窥伺,
他们便冲向前头群起而攻之。
贫穷人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丝毫没有饥寒穷苦的痕迹。
在创造宇宙万物的安拉面前,
我恳求向我伸出援助之手。
传说古代西拉子国有个叫赛夫·阿扎目的国王,他有权有势,但有一点遗憾,原来他已届花甲之年却仍然没有子女。因此,他忧心忡忡地召来谋臣和医士,对他们说:
“我老了,到现在还没有子女,你们也清楚我现在的处境和王位的继承制度。我现在担心我死后,国家和百姓的将来啊。”
“陛下,我们可以为您配一方药,如果安拉赐福你的话,会见成效的。”谋臣和医士听了国王的话,纷纷献计献策,并急急忙忙地开始赶制药剂。
国王服了药以后,王后果然怀孕了。
十月怀胎,王后产下了一个像月儿般美丽可爱的儿子,取名阿特士。国王因为老年得子,把他视为掌上明珠,苦心地教育栽培他。时光荏苒,阿特士太子终于年满十五岁了,他不仅知书达礼,也很精通文学。
和国王赛夫·阿扎目同时代的伊拉克国家,有一个国王名叫路·戈第尔,住在白玉佐护城。他有一个可爱无比的独生女儿,名叫哈娅·图芙丝。但她性情怪僻,特别讨厌男子,因此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男子。波斯王子曾多次向国王的女儿求婚,但每次国王征求公主的意见时,都遭到公主的断然拒绝。她说:
“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如果父王一定要强迫我,我就一死了之。”
阿特士太子久闻哈娅·图芙丝公主貌美如仙,很想娶她为妻,便向国王吐露了心迹。太子急切的心情令国王非常同情和怜悯,于是国王爽快地答应了他,并派宰相前往伊拉克向路·戈第尔国王提亲。
宰相奉命行事,到伊拉克向国王求亲。不料戈第尔国王断然回绝,令宰相败兴而归。国王赛夫从宰相的回报中,得知对方已拒绝了亲事,感到进退两难,勃然大怒了起来:
“怎么?他竟敢对我派出使臣求亲都不理会!”狂怒之下,他即令大军,大肆制办帐篷军需,厉兵抹马,准备远征敌国,即使为此负债累累,也毫不在乎。他还发誓要踏平路·戈第尔的国土,将他国中的男子斩尽杀绝,将他的遗迹毁灭,将他的钱财劫尽,否则绝不回国。
阿特士太子听了父王要讨伐敌国的消息,急忙面见父王。他跪下去吻了地面,说道:
“父王不必为此伤神,更不必兴师动众地遣派兵将,花费如此财力。父王有强大的兵力物力,一旦兵临城下,势必轻取伊拉克王国。他的城池、兵马、财物甚至连他自己也都难以保全。这样,如果他的女儿看到自己的父亲及其下属因她而死,一定会自杀谢罪的。要是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她死了,我是不会再留在这世上的。”
“儿啊,那你说怎么办呢?”
“我自己的事,自己来解决好。我想装扮成一个商人,先设法与公主见面,再想办法谈妥婚姻大事。”
“你真要这么做吗?”
“是的,我决心已定。”
于是国王召来宰相,吩咐他道:“你跟着太子——我的心肝宝贝,同去伊拉克一趟,以便助他一臂之力,达到他的目的。你要保证他的安全,还要给他出谋划策。从现在起,你得替我照顾他了。”
“遵命!”宰相欣然接受了国王的嘱托。
国王给太子备好三十万金币和无以数的金银珠宝、名贵衣料、货物及旅途的必需品。
太子随即辞别王后。他吻着王后的手,希望王后为他向安拉祈祷赐福。王后虔诚地祝福他,又起身打开自己的宝藏,选出各种奇珠异石、上好的绫罗绸缎,以及价值连城的宝物。她把这些都给了太子,让他做本钱。
太子、宰相和随从收拾妥当以后,用牲口驮了货物,辞别了国王、王后和皇亲国戚,出发上路。他们在荒漠野岭整整走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才停下来露宿。太子面对渺茫的前程,不禁心灰意冷,凄凉地吟道:
“热烈的爱情加重了我的病情,
我身受磨难却无人相助。
我无奈地等候北斗星露面,
正是那拜倒在爱情脚下最忠诚的奴婢。
直等到晨星闪耀,
才能振作起来抒发满腔的眷爱之情。
我发誓:情债了了无期,
只能终夜辗转反侧。
为实现愿望我已精疲力尽,
没有你我的耐性日益消减。
我痴心等待安拉赐福于我们,
让嫉妒者和仇人恼羞成怒。”
太子吟罢,一时因伤心过度昏了过去。宰相把蔷薇水洒在他脸上,他才慢慢醒过来。
宰相好言相劝道:“殿下,你暂时忍耐一下吧。现在你已经登上通向成功的旅程了。苦尽甘来,忍受会换回幸福的。”
宰相反反复复地安抚终于让太子平静下来,重新动身启程。在漫漫旅程中,太子情不自禁地思念着心上人,凄凉地吟道:
“遥远的路途更令我惶惑不安,
熊熊烈火在我心中燃烧。
爱情使我一夜之间尽生华发,
泪珠儿禁不住夺眶而出。
指着万物之主,
我向可爱的心上人起誓:
为得到你的爱情我付出的一切,
情场中无人可以超过,
请问问黑夜,我现在怎样,
它会透露我长夜不眠的消息。”
太子吟罢,内心的激情难以抑制,忍不住痛哭流涕。宰相耐心地劝导他,并许下诺言,一定要让他达到目的。就这样,他们继续前行,经过几天几夜的长途跋涉后,终于在一个日出的早上,到达白玉佐护城的城郊。
宰相指着城郊说:“殿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了,你看,那就是白玉佐护城啊。”
太子听到宰相的话,倍感安慰,意气风发地吟道:
“朋友啊!我深深地陶醉在爱情中,
在我心里扎根着牢不可摧的爱情。
像那长夜不眠的丧子者一样悲伤,
在漫漫的漆黑夜,单恋的人难得眷顾。
只要你身边有风暴刮起,
我的心也随之感应到颤栗。
泪水暴雨般流淌倾泻,
心儿就在那一片泪海中漂泊。”
宰相带着太子、随从进了城以后,在一个大客栈租了三间货仓,把财物存放妥当,再住下来静养了几天。等精神恢复以后,他开始为太子的事出谋划策,忙碌奔波。他对太子道:
“我已有打算,如果安拉保佑,照我的话去做,一定会使你成功的。”
“聪明的宰相啊!你要有什么想法,尽管去做好了。安拉会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我准备在匹布市场先租个铺面,这样你就可以在铺子里做买卖。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要去那里买布料,借此机会你可以接触到很多人。而你要是常坐在铺中经营买卖,一定会吸引众多的人来买东西,这对你达到目的是会有好处的。你超凡的举止容貌,定会让看见你的人钦慕而愿意亲近你的。”
“你就按自己想的去做好了。”太子欣然同意。
于是宰相和太子各自换上最华丽的装束,随身携带了一千金币,来到市上。
过往行人见太子如此英俊标致,甚为惊异,齐声赞叹道:“祝福安拉,他真是个伟大的造物主啊!造化出如此美貌的少年。”人们唧唧喳喳地谈论着此事,有人说:“这个美少年不是凡人,他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天使。”有人说:“难道是把守天堂的神仙一时疏忽,没有关好天堂的大门,才让这个仙童钻了空子,降临人世间吗?”人们追着他,想看个明白,一直跟到匹布市中。
人群中有一个肃穆矜持的老人径直走到他们跟前,向他们先问了好,接着说:“请问两位需要我的帮忙吗?”
“老人家,你是谁?”宰相问道。
“我是这个市区的行政长官。”
“这是我的儿子,老人家。我准备在这条街上替他租个铺面,好让他做些买卖,学些经商的本领,以后才好在商界有所作为。”
“是这样啊,我遵命就是。”市场行政官边说边拿给宰相一间铺子的钥匙,又吩咐人把店堂打扫收拾好,供他们使用。
宰相租了店铺,把货物搬进去摆设好,又给太子找来了个厚厚的驼绒坐垫。一切打点妥当后,就开张营业了。太子端坐在绒垫上,两个衣着讲究的仆人伺候在左右,又有两个行事麻利、漂亮的埃塞俄比亚儿童打杂。宰相千叮万嘱不可泄漏了秘密,以便顺利达到目的,又要求太子将铺中的所见所闻,每天都一一讲给他听。
太子就这样坐在铺子里开始经营买卖了。
他面目精神,如一轮光彩耀人的朗月,非常吸引人。市人耳闻太子的漂亮面容,即使不买什么东西,也争先恐后地来看他。见到他的人,无一不称道造物主的杰出创造。由于看热闹的人太多,市场常常被挤得水泄不通,行人也难以过往通行。太子左顾右盼,只看见傻呆呆的人群盯着自己不放,不禁心烦意乱。他一心一意只盼望能结识一个与宫庭有关的人,从那儿获得公主的消息,但这个愿望还无法实现,所以太子益发心灰意冷,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多亏有宰相在左右劝慰,答应一定设法,满足他的愿望。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一天,太子照常坐在铺中做买卖,一个庄重而华贵的老太太来买衣料。她一副虔诚的教徒打扮,身后跟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她缓缓走向太子,把太子细细打量了一番,不由赞道:
“赞美安拉,他创造了多么美妙的少年啊。”接着她向太子问好。
太子也向老太太问好,请她坐下。两人就这样攀谈起来,老太太问他:
“英俊的小伙子,你来自何方?”
“老太太,我从印度来。我有幸来到贵国经商,本是抱着观光、游览的心情。”
“我们很荣幸,你能光临敝国。请问你店中卖些什么布料?如果有适合官宦人家使用的,就请给我看看吧。”
太子听老太太的口气,料想非同寻常,慨然说道:“我们店里的布料式样繁多。您老要买上好的料子,我拿给你看就是了。”
“小伙子,我要的可是最昂贵、质地最上等的布料呀。”
“请您告诉我,这料子您买给什么样的人穿,这样我才能拿最适合的给你看。”
“你想得很周到,我是为哈娅·图芙丝公主买的。她的父亲路·戈第尔是这里的一国之君啊。”
太子听到老太太提到哈娅·图芙丝的名字,一颗心骤然怦怦狂跳起来。他一时欣喜若狂,也顾不得使唤下人,便伸手拿出一个装有一百金币的钱袋,一把塞给老太太,说道:“这些你拿去做洗衣费吧。”接着他又取出价值一万金币的一套华贵衣服,递给老太太说:
“这是我带来出售的一件衣服。”
老太太见这套衣服如此华贵,不禁满意地答道:“你的心地太好了,这套衣服,你要多少钱才卖呢?”
“不用付钱,你尽管拿去好了。”
老太太谢过太子,重新提及衣服的价钱。太子恳切地说:
“安拉在上,这套衣服是专门送给公主的,我不会把它当货物卖掉。如果公主执意不接受的话,那就转送给你老人家,算是作为礼物招待客人吧。安拉赐福我,让我有幸与你相遇,今后要有什么事,还得有劳你了。”
老太太对太子的口才、慷慨大方和周全礼貌甚感惊佩,问道:
“我的主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特士。”
“主啊,这个名字真是稀奇,一般只有皇家子弟才叫这个名字呢。你身为商人之后,怎么也取了这个名字?”
“因为我父亲太爱我了,所以取了这个大富大贵的名字,其实人的姓名不能说明什么。”
老太太佩服太子的随机应变,再一次请求他:
“小伙子,请算算这套衣服的价钱吧。”
太子却发誓不收分文。老太太只好恳切地说:“小伙子,你可知道,待人接物以诚实为本。现在你如此慷慨、仁慈,必定事出有因。请你直言你的目的吧,抑或你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会全力相助的。”
太子听到老太太的真切之言,急忙把手放在她手中,要她发誓保守秘密,这才把爱上哈娅·图芙丝公主并希望娶她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老太太。
听完太子的叙述,老太太信服地说:“这才是真话,不过,”她摇了摇头说,“我的孩子,有一句广为流传的谚语这样说:‘别人不愿意你做的事,你就不要硬逞强做。’你既然是商人的子女,即使有万贯家财,还是脱不了商人的出身。如果你希望抬高地位和身份,尽可以和官宦子女攀亲沾故,可为什么你非要向公主求婚呢?你可知道,哈娅·图芙丝公主还是个小姑娘,从未离开过宫院,也未见过世面。但她虽然年少,却聪慧无比,机敏有加,头脑理智,举止端庄,见识卓越。她是国王的独生女,所以被国王看得比国王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国王每天和她一快儿用餐,宫里的人都疏远她,害怕她。因为这些原因,小伙子,你别指望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此类事情,连我自己也无能为力啊。向安拉起誓,我的孩子,我一心一意成全你们,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我倒有个主意,或许安拉会遂你的心意吧。相信我,即使赴汤蹈火,我也会设法助你成功的。”
“老太太,你想出个什么主意啊?”
“让我替你向宰相或别的官宦子女求亲吧。如果你同意,我就算答应你。要知道,没人可以一步登天、平步青云的。”
听了老太太的建议,太子很有礼貌,却又不失机智地说:“老太太,您老精于世事,但请你想想:一个头疼的人却去包扎他的手,会治好病吗?”
“不,安拉在上,当然不会的。”
“那我也不能按您的主意做,因为我执着眷恋的是公主,别人的爱情能有什么用呢?向安拉起誓,如果夫人能指引和帮助我,我真是无药可救了。老太太,看在我来自异国他乡的份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向安拉起誓,我的孩子,你这番话真令我肝肠寸断。但只这件事,我的确是爱莫能助。”
“我只求你替我捎一封信到宫里,交给哈娅·图芙丝,并代我吻吻她的手。”
“好吧,你把想说的话只管写进信里,我替你交给她罢。”老太太索性答应了太子。
太子听了老太太的回话,高兴得几乎腾云驾雾,立即让仆人备好笔墨纸张,匆匆写了下面的情诗:
为追求爱情我历尽艰辛奔波跋涉,
只愿你——哈娅·图芙丝——能答应我,
我的生活原来舒适安乐,
如今却落得凄凄惨惨戚戚,怎堪回首?
我整夜未眠,无法合上双眼,
伴我促膝谈心的人在漫漫长夜中都垂泪、饮泣。
我这个苦不堪言的痴情人无助地企盼你的垂怜,
我为爱情哭破了眼皮,
倘若黎明仍不肯如我所愿降临世间,
那只说明我是白日做梦的醉汉。
太子写完,将它折好,诚挚地吻了一下,然后递给老太太,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个装有一百金币的钱袋,塞给老太太,让她分给两个随身的女仆。
老太太当场拒绝说:“安拉在上,孩子,你我之间不必这样拘礼,我实在不能收下它。”
太子谢过老太太,说道:“无论如何请你收下吧。”
老太太只好收了钱,她吻了太子的手,告辞后径直回到宫中,来到哈娅·图芙丝公主跟前,对她说:“殿下,我给你带了一件稀世之宝,这里的人可能都未见过。这件宝贝得自一个美少年手中,那个少年,长得也是美貌罕见啊。”
“乳娘,你说的少年是打哪儿来的?”
“听他说他是从印度来的。他给我这套镶珠带玉的衣服是波斯王、罗马王的穿戴之物啊。”老太太边说边展开了手中的衣服。只见无数的珍珠宝石在衣服上熠熠闪耀,光彩夺目,足以照亮整个宫室,宫中上下惊奇万分。公主仔细打量了一番,认定这衣服价值连城,比她父王的整年税收还要贵重。于是向老太太打听衣服的价钱。道:
“乳娘,这衣服,是你从他本人手中得到的,还是别人给你的?”
“是从他本人那里得到的。安拉在上,他身边还有奴仆照应呢。他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性情也很纯善,加之心胸宽广,慷慨大方,除你之外,真是没见过比他更美丽可爱的人了。”
“这就怪了。他一个生意人家,怎么可能有这种无价之宝呢?乳娘,他要了你多少钱?”
“他根本就没提价钱,只对我说:‘我不会把这套衣服当商品卖掉的,这是送给公主的礼物,除了她,没人配穿这套衣服。’所以他坚持不取分文,还把你给我买衣料的钱全退了回来。他对我说:‘如果公主执意不收,就送给你吧。’”
“向安拉起誓,他确实慷慨大方、气度不凡,不过我怕这种事终会惹事生非,节外生枝。乳娘,你就没问问他有什么需求吗?”
“殿下,我问过了。我说:‘你有什么需求吗?’他说:‘确有所求。’不过他始终没有告诉我他需要什么,只把这张纸给了我,让我捎进宫里,呈给您看。”
老太太说着把信递给公主。
公主接过乳娘手中的信纸,打开一看,顿时失去了刚才泰然自若的神情,脸色一片苍白,她厉声斥道:
“该死的乳娘!我问你,胆敢对国王的女儿说这种混帐话的人是谁?我和他有何关系?他凭什么写信给我?安拉作证,如果不是畏怕安拉,我非让人把他五花大绑地弄来,割掉他的鼻子和耳朵,再把他吊死在匹布市场中示众。”
老太太听到公主的怒斥,早吓得面无血色、瞠目结舌,浑身颤栗、不知所措。好容易她才鼓起勇气,咕噜道:“殿下,你且消消气,那个浑小子在信里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大怒?难道他写给你一封请求信,望你将他从贫困中救济出来,或是要你替他洗雪冤屈吗?”
“哪里啊。乳娘,向安拉起誓,这根本不是什么请求书,而是一首歪诗,说的不过是些浪荡之言。不过我猜这个混帐东西之所以如此狂妄无礼,无非和下面三种情况分不开。第一,他已失去理智;第二,他自寻死路抑或想我帮他打报不平;第三,他耳闻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可以跟追求者同床共寝的荡 妇。他写这样下流的信给我,无非是为了气死我,把我也变成像他一样的疯子。”
“殿下,向安拉起誓,你猜测的很有道理。不过你身处固若金汤的宫院,一丝风也吹不到你,一只鸟也飞不进来。对那个愚昧无知的狗东西,又有什么必要斤斤计较,当回事呢?你尽可置之不理,给他写封警告信也无妨,再狠狠臭骂他一顿,甚至以死威胁他。你还可以质问那个为了赚钱不惜背井离乡的狗商人,质问他怎么知道你并给你写信的。甚至警告他:如果他还沉睡在酣梦之中,不知醒悟,就要把他当众吊死以示惩戒。”
“但是如果我给他回信,就怕他居心叵测,更加荒唐不羁。”
“他无权无势,不可能对我们居心不良。倒是殿下给他写信,可以快刀斩乱麻,使他畏惧退缩。”老太太绞尽脑汁地怂恿公主给太子回信。
公主答应下来,吩咐笔墨侍候,于是写了下面的诗,回答太子:
听着,你这个自称为备尝爱情不寐之苦的人,
你在痴心妄想中消磨时光。
难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还是人间有人能达到登天揽月的目的?
我警告你谨慎从事,
因为你面临的处境是死亡。
倘若你再提出类似要求,
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我已仁至义尽,
还是安心去做你机敏、文雅的诗人吧。
以创造宇宙万物的安拉起誓,
再以用灿烂星辰装点天穹的安拉起誓,
如果你再重复说过的浑话,
必定遭至绞刑的惩罚。
公主写好信以后,折起来交给乳娘。
老太太带着公主的回信,径直赶到阿特士的店铺中,把信交给他并说:
“看看这封回信吧!你可知道,公主读了你的信后是何等怒不可遏吗?还好,我费尽唇舌,好言相劝,才使得她勉强给你回了这封信。”
太子急忙接过信,拆开读了之后,失望得痛哭起来。
老太太见太子如此伤心,也不好过,便安慰他说:“孩子,安拉有眼,是不会让你这样的人受到伤害的。你做了这样冒犯公主的事,她还是回信给你,还有什么比这更宽慰、仁慈的吗?”
“老太太,她口口声声要杀死我,吊死我,不准我再写信给她。我可如何是好啊!安拉在上,我真想一死了之。不过我再次恳求你,求你再替我捎封信给公主。”
“好吧,我替你捎信,并保证带回公主的信。请相信我,为了你实现愿望,我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四处奔走相助。只要能满足你,就是搭上我的老命,也不足惜。”
太子由衷地感谢老太太,激动地吻了她的手,然后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我为了得到你的爱情而遭至杀身之祸,
不过在劫难逃,死只会令我安息。
我既已被驱逐、排斥在情场之外,
利落的死掉倒比苟延残喘更幸运。
我这个孤寂无援的痴心人若蒙你接见,
为此奔波忙碌的人定会受人赞美、感激。
去做你们想做的一切吧,
反正我已被你俘虏,成为你的奴隶。
我无法抑制对你的爱慕,
因为爱情是内心翻腾激越的体现。
为爱病入膏肓的我恳请你的怜爱,
一个对自由之身一往情深的人里应受到原谅。
太子写完,折好信交给老太太,又送上两袋钱,各有一千金币。老太太坚决不收,无奈太子好说歹说,才勉强收下。她感谢地说道:
“我一定要助你成功,让你的情敌碰壁失意。”
老太太带回阿特士太子的信件,走进公主的闺房,把信交给了她。
“这算什么?”公主指着信问:“乳娘,你带去一封信,又带回一封信,竟让我跟外界打起交道来。这种事情传出去会惹麻烦的。”
“怎么会呢?殿下,谁敢对此议论纷纷呀?”
公主接过信,看了一遍,她发现了里面的隐情,气得拍巴掌埋怨道:
“我们让这浑小子打扰来,打扰去,他是从哪儿找到我们的!”
“殿下,向安拉起誓,你再给他写封信吧。不过这次言词要更重更强硬,不妨直接告诉他:‘以后如果再犯,一定格杀勿论。’”
“乳娘,我知道这样子也于事无补,干脆别理他了。如果将上封信的警告置之脑后,我定要他人头落地。”
“那你正该再回封信,把情况跟他摆明。”老太太竭力怂恿公主给太子回信。
哈娅·图芙丝公主禁不住乳娘的唠叨,吩咐笔墨侍候,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大祸临头,尚不知觉的人啊!
难道你想一步登天吗?
对我痴情、单恋的人啊!
难道你想水中揽月吗?
我将把你抛进熊熊烈焰之中,
让你成为利剑下的祭品。
劝你——朋友快脱离这茫无涯际的歧路,
要知道能迷惑眼睛的隐情,
往往使人五夜间须发尽染。
请接受我的忠言,远远地抛开痴心妄想,
反正这是件愚不可及的事,必须回头是岸。
公主写完,重看了一遍,觉得措辞得当,这才折好了递给老太太。老太太带信匆匆离开宫殿,来到太子的店铺中,把信交给了他。
阿特士太子接过信,读完以后,呆呆地望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只有手指还在那儿划来划去。老太太奇怪地问他:
“孩子,怎么你不说话?”
“老太太,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对的的威胁反感一次比一次利害了。”
“有我在呢,你且随便给她写点什么。我一定会让你们见面的。”
阿特士感激地吻了吻老太太的手,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你的心不肯向求爱者垂怜,
也不屑一顾他热烈的渴求。
一双明眸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在黑夜里依然清澈闪亮。
被爱情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他乡人,
求你好生相待,慨然恩泽。
黑夜里他淹没在泪海中,
辗转反侧,通宵不眠。
爱情带给他悲伤、恐慌,
只求你别再雪上加霜,断了他最后的希望。
太子写完,折好交给老太太,随之答谢她三百金币说:“拿去做洗衣费吧,老太太。”
老太太吻着太子的手表示了谢意,然后回到宫中,到了公主的闺房,把信交给了她。
公主拆开信,从头到尾读完之后,愤愤地把信摔在地上,起身蹬着镶满珠玉的拖鞋,怒不可遏地直奔父亲的寝宫。她眼中愤怒的火焰,吓跑了周围的人,无人敢同她亲近。她到了父亲那里,却不见父王,就问国王的去向。宫女嫔妃恭葡恭敬敬地答道:
“殿下,陛下外出打猎去了。”
公主只好抽身回到闺房,她像发怒的狮子,整整三个钟头没同别人讲过一句话。她沉默了好久,才渐渐心平气和下来。乳娘这才试探着走近她,跪下去吻了地面,轻言细语地问道:“殿下,你刚才到哪儿去了?”
“到父王那里去了。”
“殿下,您有何贵干?难道没有人侍候你吗?”
“我亲自去做,就是为了把那个狗商人纠缠不清的实情禀告父王,让父王把那个混蛋连同他的伙计一并抓起来,通通吊死,从此不许任何外地商贩到这个国家里来。”
“这么说来,殿下你亲自去面见陛下,就是为了这个吗?”
“是的,就是为了这个。不过父王已外出打猎,我只有等他回来再说。”
“殿下,求安拉保佑!你那么聪明,为什么要让国王知道这种见不得人的荒唐事呢?”
“怎么不可以呢?”公主很不服气。
“殿下,你想想看,要是你找到国王,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陛下在盛怒之下,一定会下令把商人通通吊在城门前,百姓见了,定会问起处死的原因,有人就可能告诉他们:‘因为他们妄图引诱公主。’这样一来,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一下子就会传开,人们再添油加醋,少不了有人说:‘她跑出皇宫,跟商人们鬼混了十天,那些商人艳福不浅啊。’甚至还会有人编造出不堪入耳的下流话,人言可畏啊!殿下,要知道,妇女的名节像洁白的奶液,再小的灰尘也会污染它。妇女的名节也像玻璃一般易碎,破了便无法修复还原。所以请殿下三思而后行,切不可让国王和其他人知道此事,否则您的名节难保。殿下,凭着你的聪慧,想想我的忠言吧。人们的议论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如果你不同意,就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好了。”
哈娅·图芙丝听了老太太的进言,觉得很有道理,便对她说:“乳娘,你的建议很合理,我是被忿恨冲昏了头脑,所以看不到事情会有坏的结局。”
“你愿意瞒住此事的念头很对,安拉也会赞同的。不过对那个下流无耻之徒,我们怎能缄墨不语呢!你再写封信去骂他,说:‘你这个商界的败类,要不是父王碰巧狩猎外出,我一定让他将你及其同类处以绞刑。你别想从此事当中尝到任何甜头。安拉作证,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一定会取你的狗命,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清除出去。’你尽量强硬地谴责他,促使他悔悟,打消非份的念头!”
“如果我这么做了,他真能如你所说,不再胡搅蛮缠了吗?”
“我会把你如何上告陛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他,看他还敢纠缠你吗。”
哈娅·图芙丝对乳娘的话深信不疑,便吩咐取来笔墨纸张,写了下面的诗:
你千方百计想同我们连在一起,
以此来满足你的愿望。
人往往因自身的欺瞒行为而丧生,
你的追求只会带来灾难。
你无权无势,无德无能,
更非出身于帝王将相的门第。
如果是本门族的人做出此事,
他一定会在恐怖的烽火中退缩。
今天我且宽恕你的弥天大罪,
但愿你能知错而改。
公主写完信,折好了递给老太太,说道:
“乳娘,你替我教训那个狗东西,叫他趁早收心,别逼我杀他,弄脏了我的双手。”
“殿下,向安拉起誓,我一定照办。”
老太太说完,带着信离开了王宫,来到阿特士的铺中,边问好边把信转交给他。
太子也向老太太问了好,接过她手中的信,拆开来看了以后,叹息道:“我们来自安拉,终归于安拉。”他接着说道:“老太太,我的耐性和身体都日益衰竭,这可怎么办呢?”
“孩子,你再坚持一下吧。到最后,安拉总会让你得到幸福的。你现在想些什么,尽管写下来,让我带给公主,再带信回来给你。所以你大可不必自寻烦恼,退一步海阔天空。若蒙主的保佑,你们会有缘相见的。”
太子祝福了老太太,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情场上如果无人相助,
情人的暴戾就会致我于死地。
我内心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终日得不到片刻的安息。
你是我一生的渴求,我怎能停止追逐?
所以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乐意承受。
恳请安拉满足我的要求,
因为悬念你我已走到自毁的境地。
愿安拉早作裁夺,
因为我正受着被抛弃的威胁。
太子写完,折好了交给老太太,又酬谢她四百金币。老太太带着信和钱回到宫里,来到公主的闺阁,把信交给她。公主看也不看,问道:
“这又是什么?”
“殿下,这是那个狗东西写给你的信。”
“你按我的意思阻止他没有?”
“我阻止他了,但他回了这封信。”老太太趁机递上回信。
公主展开信读了一遍,回头问道:“你当初对我说的话,怎么一点儿也不灵验?”
“殿下,他不是已经在信中深表悔恨并恳请你的宽恕了吗?”
“不,向安拉起誓,他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
“殿下,不如你再最后通牒他。按我的方法去做,一定会行得通的。”
“我不想再给任何人回信了!”公主拒不回信。
“我需要你的回信,才有依据去断绝他的念头。”
“不用了,你只管去骂他一通好了。”
“必须有你的回信,我才行得通,才能打消他的念头啊!”老太太据理力争,劝说公主回信。
无奈,哈娅·图芙丝只得依了乳娘的意思,执笔写了下面的诗:
我一再告诫,无奈你屡屡犯禁,
为不使你再犯,我亲手写了多少诗信!
你应抑制感情,而非声张表白自己,
如果忠言逆耳,我绝不心慈手软。
如果你重复先前所言,
很快就会得到死讯;
看到身边轻风四起,
还有野外的飞禽垂涎于你的尸体。
赶快回头去做些有益之事吧。
倘若顽固不化、胡搅蛮缠,定置你于死地。
哈娅·图芙丝写完,折起来扔在地上。老太太忙捡起来,带着信离开王宫,直奔太子的铺中。
太子接过老太太手中的信,拆开读完之后,彻底绝望了,因为公主不但没有对滋生丝毫的好感,反而更加讨厌憎恨他了。他看到事已如此,无法接近公主,便在回信中向安拉求助,以期打动芳心。于是他写了下面的诗:
为了她我遭受磨难,历尽艰辛,
求主救助于我吧。
我空余这灼伤的心灵,羸弱的身体,
仍得不到她的同情和怜悯,
这羸弱的身躯还要经历多少风雨?
爱情害得我苦不堪言,无穷无尽。
没有人伸出援救之手。
不眠之夜却依旧来临,对付它的,只有大哭或低声饮泣。
对她的爱恋,何时才能消去?
为着我的耐性已被磨砺变平。
那高枝上的聒噪的乌鸦哟!
莫非只有你敢对世事稳操胜券?
阿特士写完后,把信折好交给老太太,又送了五百金币给她。老太太带着信和钱,乘兴回到宫中,来到公主的闺阁,把信交给了她。
公主拆开信看了一遍,往旁一扔,厉声喝道:“坏老婆子,全是你在装神弄鬼,一面夸赞那个坏家伙,一面挑唆我给他写信。这么一来一往,居然让我和他互通书信。你这么做用心何在?快招出实情!你每次见我都说:‘我会教训他,断绝他的痴心妄想。’你这么做,却是为了催我给他回信,借此在我和他之间搞诡计,败坏我的名声。”她痛骂一番后,即令左右奴仆:“该死的东西,还不快把这老东西拖出去打死。”
奴仆们立刻照公主的旨意,七手八脚把老太太痛打一顿。直打得她头破血流,奄奄一息,昏死过去。哈娅·图芙丝这才吩咐把老太太扔到后宫门外,又吩咐一个使女守在老太太身边,等她醒来,告诉她不许再踏进宫门半步。如果她违抗旨令,就格杀无论。
老太太被扔出后宫,慢慢醒来后,她身边的使女便一五一十地把公主的话告诉了她。老太太知道事已至此,只好回答说:“我遵命就是了。”
那使女见老太太着实可怜,就用一个大竹筐把她装进去,又雇人送她回家,还请了大夫为她诊治。
过了些日子,老太太伤势渐愈,骑马到了太子铺中。
因为挨打后在家静养,她很久没有跟太子来往了,使得太子百般忧心,正巴望从她那儿探点消息呢,所以一见到老太太,太子赶紧起身相迎,热情地向她问好。太子看到老太太虚弱不堪的样子,迫不急待要问个明白。于是老太太把公主责打她的经过讲了出来。ZT见老太太替自己受过,心里很内疚,他说道:
“老太太,你的不幸让我也很痛心。我很想知道,公主为什么这么怨恨男子呢?”
“让我告诉你吧,孩子。哈娅·图芙丝公主有一座美得无可比拟的花园。一天夜里,公主梦到自己走进花园,看见一个猎人正躲起来张网捕雀,网的四周撒满了诱鸟的谷粒。这时,一群鸟飞来啄食,其中的一只雄鸟落入网中,不得脱逃。群鸟各自落荒而逃,连它的雌伴也作鸟兽散了。过了一会儿,雌鸟又飞回来使劲用嘴去啄困住雄鸟的网眼,直到啄破为止。它救出雄鸟,然后双双飞走了。猎人那时正好在打瞌睡,所以未发现捕到了的一只雄鸟,等他醒来,发现网眼已被啄破,只好重新修复,再换了个地方,设网捕雀。又过了一会儿,一群鸟儿飞来啄食,其中也有前次落网得救的雄鸟和它的雌伴。不幸的是,那只雌鸟陷入网中。它的噩运吓跑了它的雄伴和其它鸟儿,只剩下它孤零零地在网中苦苦挣扎求救,而它的雄伴始终没有出现。猎人瞌睡醒来,正撞上落网的雌鸟,便把它给宰了。
公主从梦中醒来,吃了一惊,她哀叹道:‘人世间的男女不过也像鸟儿一样。这只雌鸟如此关心爱护它的雄伴,能在雄伴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不惜冒生命的危险。而她自己罹难时,换来的却只是雄伴的漠不关心,逃之夭夭。可见,雌鸟对雄鸟的一腔深情全白费了。轻信男子的人应受到安拉的诅咒!他们看不到也不承认女子对男子一往情深的真象。’就这样,公主开始怨恨男子了。”
“老太太,公主从不到宫外去吗?”
“是的,孩子!不过在果物成熟的季节,她年年都去御花园中游玩一天。她去花园,[]只从直通花园的暗门出入,而且从不在外面过夜。我想让你知道,若蒙安拉不弃,你会有机会的。现在离采摘果子的时候还有一个月了,那时她一定会去游园。你要遵循我的叮嘱。从现在起,你需要同花园的园丁交往,搞好彼此的关系。要知道花园和公主的闺房挨得很近,园丁戒备森严,不许任何人进园子,所以在公主游园的时候,我把具体日期提前通知你。你呢,像平常一样和园丁交往,只不过要设法在园中过夜,且要好好躲藏起来。等公主一出现,你便可以从藏身之处走出来,让她一睹你的风貌。我相信她会对你一见钟情的。你的过人之美定会让她神魂颠倒,这样其它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放心吧,孩子,我会让你们见面的。”
太子由衷地感谢老太太。他吻了老太太的手,又拿出足够做成六套华丽衣服的布料给老太太,其中包括三套亚历山大产的丝绸和三套各色的绵缎,加上做衬衣、外裤、头巾和衬子的葛布、棉布和波尔列别克地区产的白布各一份。此外,还重重酬谢了老太太六百金币。
他说:“这些你拿去做衣物吧。”
老太太收下东西,说道:“孩子,你愿意赏光看看我住的地方吗?我倒是想看看贵宅。”
“好极了。”太子随即派人带老太太参观了他的住宅,又遣人跟着老太太见识了她的住所。
老太太走后,阿特士太子立刻关门回家,把同老太太交谈的事前前后后都详尽地告诉了宰相。
宰相听了,问道:“殿下,假如你在御花园中见到了公主,却仍得不到她的欢心,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现在已别无他法。为了得到她,我会采取冒险的行动。我会把她从下人手中夺走,骑上快马,逃到郊外,再谋出路。如果行动顺利的话,我就算成功了;如果因此而丧命,那也可以从这讨厌的生活中解脱了!”
“孩子,这就是你的打算吗?要知道,我们身在千里之外的国家,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你如果想劫持公主逃走,这里的国王手握重兵,怎会让你成功呢?凭他呼风唤雨的能力,定能截断我们的后路。所以这个方案对我们来说,既不安全,也不明智。”
“相爷果然虑事周全!那怎么办才好呢?我现在无非是一具行尸走肉,实在是束手无策啊!”
“你先忍耐忍耐,我们明天先去御花园打探打探,和园丁接触一下,再作打算吧。”
第二天,宰相和阿特士带了一千金币,离家来到御花园门前。只见高高的园墙里栽满了硕果累累的果树,又见溪流潺潺,鲜花怒放,鸟儿在枝头上唧唧喳喳,唱着悦耳的歌。景色奇丽诱人,真好像一座人间天堂。宰相和太子欣赏完花园,就向里面坐着的一个老人问好。老人听见有人叫他,看见是两个装束体面、华贵的人在招呼他,便回应了一声,说道:
“两位老爷,你们叫我有什么事吗?”
“老人家,我们从外乡来,住在离此地很远的地方。因为天气闷热,希望你可以让我们到园子里,拣一个靠水遮阴的地方凉快凉快。这里有两枚金币,请拿去买点东西和我们一块儿吃。我们吃饱了,也不累了,就马上离开这里回家去。”宰相说完,从兜里掏出两枚金币,塞给了老人。
这个老人正是御花园的园丁,他虽然已是古稀之年,却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所以欣喜若狂地接下了,并把太子和宰相引进花园的一棵大树下,说道:“两位请坐在这儿歇歇吧,不过千万不要随便走动,因为这里与王宫内院有暗门相通,外人是不许进入这里的。”
“放心吧,老人家!我们不会越雷池半步的。”
园丁出了园子,径直去给太子和宰相买食物。不一会儿,他便带回了烤羊肉、面包及其它东西,又雇人抬回园中,放在两位客人跟前,自己坐下来和他们一同吃喝。酒足饭饱以后,便闲聊起来,倒也十分相投。宰相边谈边东瞅瞅西看看,发现园中有一幢久已失修的楼阁,不仅墙壁破旧不堪,有些地方也已倾倒。他指着危楼问道:
“老人家,这个园子是你的,还是你租的?”
“慷慨的主人啊!这哪里是我的园子,我不过替人看管罢了。”
“那园子的主人每月给你多少钱呢?”
“一枚金币。”
“这实在太苛刻了,你要养家糊口都不可能啊!”
“是啊!向安拉起誓,我有八个儿女,家庭负担不轻啊!”
“没办法,只有伟大的安拉可以拯救了。”宰相长叹了一声,对园丁说:“可怜的人啊!向安拉起誓,你的不幸让我很难过,如果有人愿意减轻你的负担,助你一臂之力,你怎么答复他呢?”
“慷慨的主人啊!你对我做的每一件好事,都是在安拉面前积善积德呀。”
“老人家,你要知道,这座花园虽然天然秀色,但那幢破楼太古旧,与周围景象太不匹配了,所以我想把它修缮、油漆一番,使其焕然一新,为这个园子增色添彩。要是主人见了,问起是谁做了这一切,你便告诉他:‘老爷,是我修缮和漆刷它的,为了它不再破破烂烂,有碍观瞻;也为了使它不再岌岌可危,我才做了这一切。’假若主人打听修缮的费用是从哪儿来的,你就说:‘老爷,修缮的费用是我自己筹措的。我这样做,是为了讨您的欢心,以期得到您的赏赐。’这样,相信园主会给你裣的。而这些费用都由我来支付。明天我就会派负责修缮的漆刷的工匠来做这一切。”宰相说完,又塞给园丁一个装有五百金币的钱袋,说道:“收下这些钱,拿去养家罢。让你的家人为我和我的儿子祈祷吧。”宰相说着指了指太子。
园丁欢天喜地地收下这满满的一袋金币,跪着亲吻宰相的脚,虔诚地为他父子二人祈祷求福。最后他依依不舍地同宰相和太子告别,说:“我恭候两位明天光临,但愿安拉能让我每天都见到你们,永不分离。”
宰相和太子在回去的路上,太子问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这么做的好处,你很快就会看到的。”
第二天,宰相从集市上找来搞建筑的工头和工匠们,把他们带到花园中,商量修缮、刷漆一事。园丁很高兴看到宰相一行,他用宰相给他的建材费用,开始动工。工匠们补的补、刷的刷、漆的漆,齐心协力地工作着。
宰相很关心油漆匠的工作进程,说道:
“各位师傅,你们请听我的话,再按我的意志行事。我有一座与此景致相仿的美丽花园。一天夜里,我梦见一个猎人在张网捕雀。他躲在一旁,网子周围洒满了诱鸟的谷粒。一会儿,一群鸟飞来啄食,其中一只雄鸟被网住了。其它的鸟儿连同它的雌伴都吓得落荒而逃。谁知过了一会儿,它的雌伴飞了回来,并用力啄破雄鸟爪上的网眼,救出了雄鸟。那时猎人睡着了,根本不知道这事,等他醒来,只看见已被啄破的网眼。他修好网眼,重又拣了个地方设网捕鸟,并偷偷地躲在一旁静候佳音。这时,又有一群鸟儿飞来啄食,其中也有上次被救出的雄鸟及其雌伴,这次落网的恰恰是雌鸟。它的噩运吓跑了它的雄伴和其它的鸟儿,只剩雌鸟孤零零地在网中挣扎,却始终不见雄鸟来援救它。结果它被猎人捉住宰杀了。同时,它的雄伴也未逃脱噩运,被一只凶禽抓来吃了。我希望你们做的,便是用艳色的油漆,把我梦中所见,描绘在墙壁上,成为一幅美丽的图画,使它同花园的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和溪流小渠交相辉映,而且,一定要展示出猎人、罗网和凶禽捕杀雄鸟的画面。如果你们真能按我所说的去做,绘出令我满意的图画,我一定会付更多的钱给你们的。”
油漆匠谨按宰相的意图和指示,一板一眼地精描细绘起来,不多久便画出了动人的画面。
在楼阁修复,漆刷完工时,宰相亲自来验收。他看见工匠们果然将他的梦境重现在画面上,很是满意,便照自己先前所言,重奖了他们。
阿特士每天照常去园中走走。
一天,他看见楼阁的墙上漆画着猎人捕鸟和雄鸟遭难的画面,吃惊地跑去找到宰相,问道:“才智过人的宰相啊,今天我碰上了一件稀奇古怪的事,要是这故事能代代相传的话,对后人一定会是部警世之作的。”
“殿下,你碰上什么怪事?”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哈娅·图芙丝公主的梦境和她怨恨男子的缘由吗?”
“是的,我记得。”
“大人,向安拉起誓,我看见有人将公主的梦境已漆画出来了。看着画面,我真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其中还补充出来一些公主梦境中所没有的图画。有了这么一段补充出的,不为人知的故事,我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孩子,你看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密呢?”
“我看到那只雌鸟被网住的时候,它的雄伴落荒而逃,途中被一只凶禽捕获吃掉了。真希望公主在那个梦中也能见到这一切,从而知道雄鸟不去救援雌鸟,只是因为它已遭凶禽捕杀。”
“向安拉起誓,你真幸运,这确实很奇特。”
太子对那幅画钦佩不已,始终难以忘怀。他一想到公主未看到实情,便深感遗憾。他想:“如果公主在那天把梦做完,或者她把梦重做一遍,了解事情的真象,那该有多好啊。”
“殿下,”宰相说:“当初你问我为什么要修复刷新那幢危楼,我说:‘你很快就会知道的。’现在这其中的价值也不言而喻了。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是我让工匠描出梦境,再添画出凶禽捕杀雄鸟的画面。这样,哈娅·图芙丝公主在游园中,亲眼目睹那幅壁画,就可以醒悟过来,不再怨恨男子了。”
听了宰相的陈述,太子无比钦佩,感激地吻了宰相的手,并说道:“宰相,像你这样的人物,真可为最大国的国君担当左膀右臂啊。安拉在上,如果这次成功了,我回去后一定会面见父王,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让他为你加官进爵,并对你言听计从。”
宰相受了太子的恭维,有点儿飘飘然。
他吻了太子的手,带他见到园丁,对老头儿说:“老人家,你看那幢楼阁,多体面啊!”
“托两位的福啊。”
“老人家,如果主人看见楼阁已被装饰一新,自然会问你怎么回事,你尽管说是你自己花钱弄的,这样你就可以得到恩赐和奖赏了。”
“好的,遵命就是。”园丁爽快地接受了建议。
这以后,天长日久,园丁和宰相、太子日益熟络起来,尤其太子和园丁更是频繁交往接触。
哈娅·图芙丝盛怒之下,赶走了乳娘,也再无商人的书信骚扰,心情顿时明朗欢快起来。一想到商人已离开这里回乡去了,公主更是无忧无虑,快乐如意。有一天,国王送给她一盘食物,公主揭开盖子一看,全是新鲜成熟的果子,她不禁问道:
“现在是果物成熟的季节吗?”
“是的,殿下!眼下正是果物成熟的季节。”
“那我们也该进园子去乐一乐了。”
“殿下,你的主意太好了。向安拉起誓,我们早就盼着随你去游园了。”使女们纷纷附和着公主。
“可是该怎么办呢?”公主面有难色地说道:“以前每次游园,总有乳娘陪伴左右,领着我们观赏树木花草,可是我却打她,撵走她,实在对不起她,可又追悔莫及了。她怎么说也是把我哺养成人的乳娘啊!只有安拉可以弥补我的罪过。”
众使女见公主如此感慨,忙一齐跪下恳求道:“还请殿下宽宏大量,饶恕乳娘,恩准她进宫继续服侍你。”
“安拉在上,我早想这么做了,还特意备好了一套华贵的衣饰,可是谁去接她进宫呢?”
使女们闻讯,喜不自禁。其中一个叫布鲁和一个叫塞娃都的使女自告奋勇地说:“殿下,请让我们去为您做吧。”
公主见两位年龄较大,容貌较好,而且是自己的贴身女仆,便点头示意:
“好吧,你们去接回乳娘好了。”
布鲁和塞娃都出了王宫,直奔老太太家。
老太太开门看见她俩,亲热地把她们搂在怀中,热情地接待了她们。
布鲁和塞娃都坐定后,对老太太说:“乳娘,公主早已不再怨恨你了,她现在很想你,要我们接你回宫。”
“我死也不愿意回宫。想当初公主一点不念主仆之情,当着众人辱骂我,毒打我,差点儿让我送了命,还当死狗一样把我拖出宫去,扔在外面。她对我这么恶毒、残忍,你们难道都忘了?向安拉起誓,我绝不会回宫,更不愿意见到她了。”老太太毅然回绝了她们。
“乳娘,你不会让我们的撮和白费了吧。不会让我们白白敬重了你一场吧。你看看来你这里接你的是些什么人?难道你要比我们地位更显赫的人来请你吗?”
“安拉在上,我知道两位都比我更尊贵。只是我在公主心目中的地位,不过是形同虚设而已。她故意抬举我、优待我,甚至我对奴婢中地位最高的人发脾气,那人也好像会被吓死似的,其实呢?唉!”
“不!公主对你的重视有增无减。她降低身份迁就你,就是想真的和你和好如]初呀!”
“向安拉起誓,要不是二位驾临寒舍,我被人千刀万剐也不会回去。”老太太说着起身换了一身衣服,跟随布鲁和塞娃都回到了宫里,并来到了哈娅·图芙丝的闺房。
公主趋前相迎,乳娘见此情形,嚷道:“主啊!主!请告诉我,到底是我错了,还是殿下您错了?”
“乳娘,是我错了,我要请求您的宽恕。向安拉起誓,我一向尊重你,因为是你把我哺养长大的,但你可知道,伟大、清高的主上早为你我注定了性情、生活、衣食和寿命该怎么发展,容不得我们改变它,所以我毫不例外地也受制于我性格中的怪癖,因它而错,也无力挽救。乳娘,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已悔恨到了极点啊。”
老太太见公主如此诚心诚意地向自己忏悔,对公主的不满倾刻烟消云散了。她跪下去吻了地面,表示理解和宽容。
公主叫人取来早已备好的华贵服饰,赐给老太太。老太太在众人面前,受到公主的赏赐,觉得很有面子。只听公主问道:“乳娘,现在可是果子成熟的季节吗?御花园的花果不知怎样了。”
“殿下,我在市里见到瓜果已经成熟。花园的水果吗,且让我先去看看,回头再禀明你。”
老太太重新回到哈娅·图芙丝公主身边,主仆都感到很融洽,很尽兴。于是老太太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公主的闺房,直奔阿特士的店铺而去。
阿特士早就盼着和老太太见上一面,见她来了,喜滋滋地起身相迎。他用双臂热情地拥抱着老太太,欢乐之情难以表白。老太太连忙把自己同哈娅·图芙丝公主和好的经过详尽地告诉了太子,又通知他公主打算游园的事情。
她问道:“你有没有按我的叮嘱和园丁搞好关系,你是否常给他小恩小惠呢?”
“放心吧,我已结识了园丁,并和他交上了朋友,我一旦有难,他定会全力相助的。”太子说完,又把宰相借修楼之机,将公主的梦境画上墙壁,并添画出凶禽捕杀雄鸟的。这一画面的经过透露给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高兴地说道:“愿主保佑,孩子,令尊真是聪明过人,你应对他言听计从,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你的愿望。现在到了事关成败的节骨眼上。你快收拾干净,再换上最华贵的衣服,去见园丁,再想个法子留在园中过一夜。要知道,在公主驾临御花园的时候,金山银山也不能打动园丁让人进去的,所以你一定要在园中找个地方躲好,直到听我说:‘慷慨大度的主人啊,我们不再为往事忧虑了’时,才走出来,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公主面前,让她领略到你堂皇体面的外貌,使她为你心驰神荡,这样事情就好办多了。相信你一定能实现自己的愿望,远离那些忧愁和苦闷。”
“好的,我一定谨遵赐教。”太子接受了老太太的主意,随手又送她一袋一千金币的钱,以示感谢。
他送走了老太太,立即动身上澡堂去薰香沐浴,然后换上波斯王袍,腰系一条镶满珠玉的名贵带子,头上缠着绣金嵌玉的宝石头巾,映衬出玫瑰色的面颊,羚羊般的眉眼和朱红的嘴唇,真是美不胜收。他穿戴齐备,便随身带了一千金币,醉意朦胧地向御花园蹒跚而去。
阿特士太子敲开花园的大门,园丁看见是他大驾光临,不胜欢喜地把他迎了进去。园丁发现太子一副苦恼的样子,便问他原因。太子答道:“唉,老人家,你可知道,家父向来宠爱我,不料今天他第一次动手打我。因为我们话不投机,发生了争执,惹得他大怒。我不光吃了耳光,挨了棍棒,还被撵了出来。我现在是有家难回,又没有一个亲友肯收留我。老人家,看在你和家父交往甚好的份上,就收容我一下吧。让我在园子里避避风头或住上一夜,等明儿家父气消了,我便回家同他和好。”
园丁听了太子的话,对他深表同情,说道:“慷慨的少爷,请让我到令尊面前为你求情,从中斡旋、调解,让你们和好如初吧。”
“老伯,你要知道,家父脾气不好,容易动怒,现在他正在气头上,即使你去说情,他也不受用的。不过过上几天,等他心平气和了,自然就会像往常一样温和慈爱了。”
“既然这样,我就不见他了。不过少爷,你尽可到我家去,跟我的孩子们住在一起,别人对此不会有所微言的。”
“老人家,我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静静呆着。”
“我可以让你去我家,但你既然不愿意,又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园中过夜,我就不好办了。”园丁不肯答应太子的要求。
“老伯,我坚持要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想借此消除胸中的苦闷之情,而且我觉得独自呆上一夜,才能有效地博得家父的好感和怜悯。”
“如果你非要在园中过夜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套被褥,供你铺垫之用。”
“老伯,那真是麻烦你了。”
园丁因为当时不知道公主要来游园的事,所以答应了阿特士太子的要求,同意他在园中呆上一夜,并取来被褥给他作铺垫之用。
哈娅·图芙丝公主和乳娘和好之后,乳娘看出公主急着要去园子里游玩的心思,立即偷偷地通报了阿特士太子,教他如何混进御花园,如何跟公主见上一面。待一切布置妥当,便回到宫中,禀明公主,说园中百花如何竞相开放,果树如何硕果累累,成熟而鲜美。
公主听了,很有兴致地说:“乳娘,若是安拉意愿,明天你就陪我去花园,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天。你打发人通知园丁我们明天去御花园的事,叫他准备妥当。”
乳娘按公主之意,派人通知园丁说:“明天公主要驾临本园,你好生准备,任何在园中打杂的工匠或是其他闲杂人等均不得入内游玩。”
园丁得知此事,急忙打发走了手下的工匠,然后找到阿特士太子,说道:“恩人啊,我出生以来只蒙受过你的恩惠,所以在这里,你本可以随意走动,但此刻我的舌头被踩在了自己的脚下,我遇到了麻烦,无论如何我请求你的宽恕。要知道,哈娅·图芙丝公主才是这园子的主人。今天我得知,公主明天一早就要驾临本园游览观光,任何外人都要回避开,所以,我只得恳求你暂且离开此地。等明天晚上公主游完回去之后再回来。那时候,你就是住上十年八年,也没有人要让你走了。”
“老伯,我给你带来过什么不幸吗?”
“不,我的主人,向安拉起誓,你们带给我的都是宽厚和仁慈。”
“既然我们尽给你带来好运,那你让我躲起来,不让别人发现就可以了。公主游园回去以后,我才出来。”
“我的主人,公主只要发现园中有一个人影,就会要了我的命。”
“别害怕,我不会让任何人看见我的。当然,眼前你家里入不敷出,很需要救济。”太子说着把五百金币递给园丁,说道:“收下这五百金币,去养儿教女,减轻一下家累吧。”
园丁见到黄澄澄的金币,心就软了下来,不再坚持己见。他再三叮嘱太子一定要藏好,千万不可以露面。于是太子终于征得园丁的同意,留宿在御花园中。
第二天早晨,哈娅·图芙丝公主吩咐仆人打开通往御花园的暗门,然后精心打扮了一番,准备游园。她头上是一顶镶金嵌玉的王冠,身上穿一件绣金衬衫,外面罩着镶珍珠宝石的波斯王服,脚上蹬的高底木屐,也镶满了宝珠。公主本来貌若天仙,又有漂亮的服饰增光添彩,更显得窈窕动人,简直是仙女下凡,即使是智者也会为她魂牵梦绕,胆怯者也会因她勇气倍增。
哈娅·图芙丝哈娅·图芙丝公主姿态优雅地踱出闺房,手搭着乳娘的肩头,靠着她款款走出暗门,姗姗来到御花园中。乳娘抬头看见园中妃嫔成群,有的在摘果子吃,有的在戏水游乐,有的则打趣追逐,各有所乐。看到这情形,她心生一计,泰然对公主说:
“殿下,你绝顶聪慧,自然知道,游园赏景根本用不着大家前呼后拥地来伺候你。如果这是起驾城中,这么多奴婢倒是可增加你的威信、尊严和皇家的大排场,可今天你既然悄悄从暗门进御花园来游览,也不愿让任何外人看见你,又何需这么多奴婢呢?”
“乳娘,你说得对,不过她们都来了,该怎么办呢?”
“可以只留两人在身边使唤,其她的通通打发回去,这样可以清清静静地玩个痛快。”乳娘向公主建议道。
哈娅·图芙丝公主听从了乳娘的指使,果然把奴婢们打发了回去,只留下两个心腹在身边使唤。乳娘眼看公主心情舒畅,便不失时机地对她说:“来吧,小姐!现在我们可以尽情游乐了。”于是她搀着公主,和身后的两个婢女插科打诨、谈笑风生地游玩起来。
走着走着,乳娘不时给公主指指点点,采摘果子给她吃,带着她从一处游览到另一处,东游西逛,一直来到新修葺的那幢楼阁下。哈娅·图芙丝公主见楼阁已焕然一新,很惊奇,随口问道:
“乳娘你看,这幢楼阁怎么已经面目全新了!”
“小姐,向安拉起誓,我早就知道了。事情听说是这样的,老园丁向一伙商人赊了一批布料,转手再倒卖出去,然后用卖布料的所得买了泥瓦、砖块和石头等建材。我曾问他:‘你买这些来做什么?’他说:‘用来修缮、漆刷园中的这幢破楼阁。’他还说:‘商人如果向我逼债,我便告诉他们说等主人来游园,如果对新修葺的楼阁觉得满意,便会赏赐我,还债也成问题了。’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说:‘因为这楼阁太破旧了,有的地方已坍塌,墙壁也剥落不堪,既然没有好心人去修建它,我何不借钱来修缮它呢。我只希望公主能够做好她份内的事情。’我对他说:‘公主是最善良、慷慨的人了。她定会补偿你,奖赏你借钱修房的善行的。’总之,老园丁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得到你的恩赐罢了。”
“向安拉起誓,他借钱来修缮楼阁,是积善积德的行为。他的所作所为符合君子的原则,理应给予报酬。乳娘,你快去替我叫理财的管吏来。”
老太太按公主的意思,唤来理财管帐的人。
公主吩咐取来二千金币,作为赏银,同时又叫老太太打发人去叫园丁前来领赏。当差的来到园丁家中,对他说:
“我奉命前来叫你面见公主殿下,请赶快吧。”
园丁听了当差的一席话,大吃一惊,吓得浑身无力,颤抖不已,心想:“不用说,一定是那小子捅了漏子了,今天我可倒了霉了。”他嘀咕着跑回家,把公主差人召见的事告诉了老婆孩子,然后跟她们依依惜别。他的家人都很担心他的安危,一齐哭了起来。他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慢吞吞地移到公主跟前,脸色吓得蜡黄,身体抖抖缩缩蜷成一团。
老太太看他如此狼狈,忙对他说:“老人家,你还不快跪下来感谢主子,并替公主祈福求寿吧!公主已知你开工修楼的事了,她很赞赏你的所做所为,为了答谢你的功劳,特赏你金币二千。现在你到管帐的那里去领赏吧。你跪下谢过公主,便可以去了。”
园丁听了老太太的话,顿时转悲为喜,出了一口大气。他领过二千金币,跑到公主面前,吻了地面,诚心诚意地向公主表示感激与祝福,然后匆匆告辞,回家报喜去了。他的老婆孩子见他平安无事又满载而归,欣喜若狂,大伙都为帮助他得到赏赐的人祝福、祈祷。
园丁领赏而去以后,老太太回头对公主说:
“小姐,这幢楼阁的外部已修复得很体面堂皇了。说实在的,我平生还未见过比这幢楼用的石灰、刷的油漆更白、更鲜艳动人的呢,但不知楼房内部是否也装修过了。或许它是外面中看,里面却破旧不堪,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吧。”
她说着带公主走了进去,抬眼看去,楼阁内部被装修得富丽堂皇,景象万千。
公主东瞅瞅西看看,突然把视线停在大厅的墙壁上。她仔细打量一番后,吃惊地呆立在那里。老太太看公主终于发现了那幅梦境图,便拉走了她身边的两个贴身丫头,以免公主的神思遐想受到干扰。
公主仔细看完那幅画,惊讶极了。她拍着手转身唤来老太太说:“乳娘,你看这事可真神了。要是这种事能代代相传下去,对后人一定会是一部警世之作的。”
“殿下,什么事那么神啊?”老太太故作不知内情的样子。
“你先到大厅里去,仔细看清楚了再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奉命走进大厅,睁大眼睛瞅着那副壁画,故意吃惊地张大了嘴,说道:“小姐,向安拉起誓,这幅张网捕雀图上的猎人、罗网及其它,不正是你那日梦中所见吗?原来那只雄鸟逃脱以后,没有回来营救它的雌伴,是有情可原的。你看画上,它落在一只凶禽爪中,被撕得皮开肉裂,整个儿地被凶禽吞食了。殿下,这便是那只雄鸟迟迟不来营救雌鸟的原因啊。不过,我觉得奇怪的是,殿下的梦境怎么被描画出来了呢?如果这是殿下自己的旨意,我看那是绝不可能的。向安拉起誓,这真是稀奇古怪、难以解释的事,可能会成为千古奇闻呢。殿下啊!莫不是因为当初我们错看了那只雄鸟,怨恨它无情无义、胆小自私,奉命掌管 人类的天神们,才举出实凭实据来,替它鸣冤叫屈、辩明真相呢?”
“乳娘,那只雄鸟让噩运给吞逝了,我们对它真是太不公平了。”公主追悔莫及地说。
“殿下!安拉面前,冤家总会自己了断恩怨的。倒是我的殿下,现在真相大白,我们已承认雄鸟的无辜了,如果不是那只凶禽捕杀了雄鸟,它怎么舍得放下雌鸟不管呢。但死亡是是无法逃避的,人类也面临死亡。就像我们中的男子,他可能宁可自己忍饥挨冻,也要让妻子吃饱穿暖,为了讨老婆的欢心,他可以不念手足之情,甚至做出忤逆不孝的事来顺从妻子的意思。同样的,妻子对丈夫也报以亲密无间的爱情。她对丈夫了如指掌,一点都不能离开他。丈夫夜不归寝,她便辗转难眠。在她心中,丈夫比生身的父母还可贵可亲。夜里夫妻同床共枕,彼此靠着胳膊,紧紧地搂在一起,说着情话,而且互相亲热地吻来吻去,过着鱼水一般和谐的幸福生活。诗人这样形容说:
我让她枕着我的手臂同床而眠,
对良辰美景叹息道:
‘月亮升起来了,你且慢慢走。’
这样的夜晚是你我幸福的初夜,
前半夜甜蜜无比,后半夜良宵苦短。
据我所知,历代王室中,夫妻间爱得太深的,都能白头偕老。有的帝王,在王后患病归天之日,自愿舍生陪葬。同样的,也有王后,在国王病逝装殓时,自杀殉情,宫人竟无法劝阻,只得看在她情深义重的份上,把他们合葬在一起。”老太太不停地把自古以来男子女子相亲相爱的故事讲给公主听,挑拨她的春情,并清除她对男人的怨恨之情。她看出公主的想法有所改变,对男人也开始萌发了兴趣时,才趁热打铁地说:“殿下,我们也该出走走了。”于是她陪着公主走出楼阁,在果林中漫步观赏景物。
老太太带着公主观赏花园时,阿特士太子正躲在林中偷偷地窥探。当他把视线落在哈娅·图芙丝公主身上,看见公主那匀称的体态、苗条的身段、玫瑰色的脸颊、又黑又亮的眼睛时,简直惊得目瞪口呆。此时,他已因为恋爱失去理智,心绪不宁,只觉得爱火中烧,由于过分的冲动,竟一下子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过了好一会,太子慢慢醒来,眼见公主款款离去,美丽的身影消失在果林中。他发自内心地长叹一声,喟然吟道:
“她超凡脱俗的美貌,
把我的心在狂喜中撕得粉碎。
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美丽的公主却茫然不知我的存在。
她拒绝我便等于杀死了我跳动的心,
看在安拉的份上,怜惜这段真挚的爱情。
在我含恨离开人世之前,
请主缩短你我的距离,让我们有缘相逢。
为消除她脸上的疲惫与憔悴之色,
我将十次、百次、千次地吻她不停。”
老太太带着公主东游西逛,走马观花,故意朝阿特士太子藏身的地方走近。
她自言自语道:“慷慨大度的主人啊!现在我们不用再为什么提担扰了。”太子听了老太太的暗语,昂首挺胸、从容大度、潇洒自如地走了出来,身影在树林中若隐若现。公主无意中发现了太子,定睛一看,猛地被他那洒脱、端正的体态,亮丽、光润的额头,晚霞般的颊腮,羚羊眼似的清秀眉目所打动,因而越看越难以自持,心慌意乱,魂不守舍。她的心顿时被太子敏锐的目光攫取了,连魂也让他翩翩的风采勾走了,只剩下迷惘。
公主茫然回顾,问道:“乳娘,那个标致漂亮的青年是谁呀?他是从哪儿来的呀?”
“什么青年呀,殿下?我怎么没看见?”老太太故作惊讶地反问道。
“呶!他就在附近。”公主指着太子说。
老太太东张西望看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惊叫了一声:“哟!是谁放这个小伙子进入花园来的?”
“赞美创造男人的安拉!有谁能告诉我这个青年的来龙去脉啊?乳娘,你知道吧?”公主急于弄清太子的情况。
“殿下,他就是给你写信的那个年轻人呀。”
“乳娘,他长得多帅啊!”公主春心萌动,已经在爱情的磁场中无力自拔了。“他生得太美了,我发誓世间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美的人了。”
听了公主的肺腑之言,老太太看出她对太子已经一见钟情了,趁机说道:“殿下,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有着举世无双的美貌和风度吗?”
“乳娘,国王的女儿哪里通晓人情世故呢?她们与外界相隔,老死不相往来,对交际应酬也不感兴趣,就如井底之蛙。现在我该怎样才能结识他呢?怎样才能跟他见面?见了面又该说些什么呢?”
“事到如今,叫我有什么办法呢?当初你的态度那么强硬无理,现在叫我真难以启齿。”
“乳娘,你要知道,如果这世上会有人为爱情而死,那一定非我莫属了。唉!我相信我再也经不起爱火的灼烧了,我马上就会为此粉身碎骨的。”
老太太善于察言观色,很有把握公主对阿特士太子已经一往情深了,便对她说:“殿下,他不是近在咫尺吗?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去结识他,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呢。你是年轻女子,这样去见他是不太方便,不如你跟我来,让我带你去见他,由我来传递你的爱情,免得你害羞退缩。这么着,你们的爱情便播下了种子,并会开花结果的。”
“好的,那你快去吧。要知道上天安排好的姻缘,是避了避不开的。”
老太太果然把公主带到太子面前。
只见太子坐在大树荫下,面如玉盘,闪闪发光。老太太眉开眼笑地对他说:“小伙子,你看看谁来了?她是当今国王的掌上明珠哈娅·图芙丝公主。你知道吗?如此地位显赫的公主,居然亲自走来看你,可是你一生中的幸事啊。你快起来,向公主致敬吧。”
阿特士太子恭敬诚挚地站起来,向公主看去。他俩的视线立即交织在一起,令两人如痴如醉,难舍难分。公主对太子的爱慕之情益发不可收拾,一时竟难以抑制冲动,同太子不约而同地张开双臂,紧紧拥在一起在爱河中双双幸福地徜徉着。两人忽然由于过于激动,昏了过去。过了好久,也不见醒来。老太太害怕被别人发现,有损公主的名声,只好把他俩弄到修缮好的楼阁中,自己守在外面为他们打掩护。
她对随身侍女说:“你们先下去吧,让殿下静静地休息一会儿。”
太子和公主慢慢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阁楼之中,不觉大吃一惊。太子深情地对公主表白说:“向安拉起誓,最美丽的人啊!告诉我,这是在做梦,还是我的幻觉?”他说完,欣然吟道:
“从她明媚的脸上的我看到初升的太阳,
从她光彩的双颊我看到夕阳西下。
只要她一出现,
满天星斗也会悄然羞退。
只要她红唇微启,光闪明耀嘴角,
黎明便继星夜而出现。
她身着霓裳款款而行时,
招展的柳枝也躲进树丛中不敢露面。
和她见上一面,我便别无所求,
恳请创造万物的安拉保佑她时时平安。
月亮也偷得她几分美丽,
太阳却没有像月亮一样沾光。
太阳怎具有这般的窈窕、柔软的躯体!
月亮又怎会有人类所特有的魅力?
我对她的执着追求惹来风言风语,
有的符合实情,有的纯属无稽之谈。
她一眼便攫取了我的心。”
哈娅·图芙丝听了太子的表白,把他紧紧搂住,痛吻个不停。
太子好容易从激动中平静下来,才向公主讲述了他为爱恋、追求她所遭受的种种磨难,以及被她狠心拒绝时的悲哀和绝望。公主听了太子的叙述,深深地为他的一腔苦衷打动了,深情地吻他的手和脚,说道:
“亲爱的人儿,你是我一生的幸福。从今以后,愿主保佑我们永不分离,生死与共,白头到老。”她紧紧搂着太子,痛哭流涕地唱道:
“太阳、月亮也不能与之媲美的人啊!
你居然以狂放不羁的态度制服了我的心。
如果把你比作武器,你的眼睛比宝剑更锐利,
碰上这样的武器,哪有逃脱的余地?
你那弯弓一般的眉毛里,
射出一支击中我心灵的爱情之箭。
在你红润的脸上还有一座诱人的乐园,
让我怎禁得住不去闯入采拮?
你举止活泼、可爱,像硕果累累的树木,
有丰富可口的果物待以采摘。
在你的胁迫、引诱下,我夜夜失眠,
为了爱情我抛去羞怯、腼腆。
只求安拉指引,让你踏上光明大道,
让我们彼此的距离缩短,达到目的。
请怜爱这颗为爱你而备受煎熬的心,
要知道它疲惫脆弱,望你护佑。”
公主吟罢,感情像开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禁不住痛哭不止。她烈火一样的激情灼烧着太子的心,使他益发对公主一往情深。太子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紧握着公主的手,边吻她边失声哭泣。就这样,两人相依相偎相互怨怪,一会儿卿卿我我,谈情说爱;一会儿又作诗言请,表白自己,直到晚祷的时候到了,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分手的时间终于到了。公主说:
“我的心,我极度的眼啊!现在我不得不离你而去,何时我们才能重新相会呢?”
她说着,恋恋不舍地出了楼阁。
公主的话像一支利箭刺痛了太子的心,他极度痛恨这离别的时候。眼看公主刷刷地泪如雨下,耳闻她沉重的叹息声,太子不禁心烦透顶,在爱情的苦海之中苦苦挣扎。他凄然吟道:
“心爱的人啊!炽烈的爱情使我惶恐不安,
我该怎样才能疗治我的伤痛呢?
在众人面前,你的容貌昭华美丽,
头发漆黑如夜。
无论你姗姗前行还是弯腰俯身,
轻盈的体态都像风中招展的柳枝那么柔软。
最挑剔的评论家见了你,
也不得不承认你的眼睛比羚羊更美丽。
你的腰肢纤细柔弱,臀部丰满美丽,
有一股馨香、甜蜜的气味。
我悲伤过度,受尽磨难,
只望倾国倾城的美人,给我一线希望。”
公主听了太子的赞美,转身回到他身边,紧紧地抱着他痛吻。她心中的火太炽烈了,只有与太子亲吻拥抱才能减轻一点痛苦。她对太子说:“古人说:‘情场上的人势必要能忍耐。’因此我们必须克制自己,并为我们再次相逢创造时机。”
她说罢,依依惜别了太子,匆匆离开了楼阁。由于爱情使她意乱情迷,她茫然不知如何抬脚迈步,东闯西碰,跌跌撞撞地奔回了宫中。到了闺房,一头栽倒在床上。
公主走后,太子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满腹的惆怅,不知如何消减。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慢吞吞地回到家中,从此茶饭不思,昼夜不眠。
公主呆在闺房里,闭门不出,不吃不喝,辗转反侧了一整夜,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耐性已经消失殆尽。正巧老太太来伺候她,她便走出来,说:“我遭受的苦难,都是你一手操纵的,你用不着刨根问底了。我只要你告诉我,我心上的人儿哪里去了?”
“殿下,他是什么时候离开你的呀?不是昨天下午才刚离开吗?”老太太反问道。
“难道我还能忍受更多的分离吗?我的灵魂都要出窍了。你还不快把他马上给我找来。”
“殿下,你先冷静一下,让我想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方法幽会吧。”
“向安拉起誓,如果今天你不把他给我找来,我就向父王告你毁我名节,诱使我堕落,让他一刀杀了你。”
“殿下,这太急、太要命了。看在安拉份上,恳求你再宽限我几日吧。”
老太太再三哀求,告饶,公主才同意她三天的期限,叮嘱她说:“乳娘,三天对我来说就像三年苦等一样。如果第四天,你还不能带他来见我,我就如实禀明父王,让他处罚你。”
老太太谨遵其命,匆匆辞别了公主,赶回家中,又物色了几个城中有名的阿婆,从她们那里搜罗出装扮姑娘的化妆品,并设法搞到上好的花粉胭脂等物。三天的期限很快就过去了。到了第四天早上,老太太把太子请到家中,郑重其事地问他:
“我的孩子,你还盼着和公主殿下见面吗?”
“我一心盼望着呢。”太子满心喜悦地答道。
“那就让我把你装扮起来吧。”
老太太打开箱子,取出一个包裹,里面尽是准备给太子装扮用的名贵首饰和一套镶珠带玉、价值五千金币的女人衣服。她一一指点给太子看后,就打开装饰盒,用镊子拨掉他脸上的细绒毫毛,再替他描眉画眼、涂脂抹粉,然后脱掉他的衣服,把他从手指到手臂,从脚背到大腿通通涂上脂粉,直到把太子变成一朵白云石上的玫瑰,才让他穿上细软的衬衫、裤子和那套御用的名贵衣服,束起腰带,戴上面纱,最后教他女人们走路的样子。老太太说道:“你左摆摆,右摆摆,一扭一扭地就像了。”
太子按老太太所说,摇摇摆摆地走起路来,真像仙女下凡,美不胜收。
老太太见阿特士太子的穿着打扮,步态姿势跟女人差不多了,这才对他说:“现在我就带你进宫去。不过王宫的大门有卫士和仆役把守,戒备森严,你如果在那些卫兵跟前稍有一点恐怖、张望的表现,都会让他们起疑心,引来盘问和检查的。要是露了马脚,就坏事了,那会要了我们俩的命的。你现在如果胆怯了,不能镇定自若,就趁早打退堂鼓,免得咱俩拿性命去冒险。”
“这件事,对我来说,没什么了不起的。老太太,你尽管放心。”阿特士太子毫不迟疑地向老太太保证。
老太太听了这话,放下心来,毅然带太子走出家门,一前一后地径直走向王宫。
到了王宫附近,看见门前站满了卫士,果然戒备很严。老太太悄悄回头看了太子一眼,看他有没有胆怯、畏缩的表现,却见他不动声色,泰然自若,这才长抒了一口气,放心大胆地向宫门步步走近。
卫官见老太太走来,知道她是公主的乳娘,但见紧随其后的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妙龄女郎,很感疑惑。心想:老太太身为公主的乳娘,她身后举世无双的美女,除了是公主本人,还会是谁呢?不过公主常年深居简出,此次出宫却不合情理,所以一定有隐情。她今天是怎么出去的,是国王允许的,还是她背着国王偷偷地潜出来的?
卫官想着,心怀疑惑地起身向老太太走去,打算弄个水落石出。他手下的三十名卫士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老太太见卫士们蜂涌而来,早吓得没了魂了,不禁叫苦连天:“我们是安拉的子民,我们终将归宿到安拉御前。不用说,这次我们死定了,除了伟大的安拉拯救,只有坐以待毙了。”
卫官看到老太太神色慌张,很不自然,觉得左右为难。他深知公主性情乖戾,国王对她都理让三分,所以他自我告诫说:“可能是国王吩咐乳娘陪公主出去办点私事,故意不让别人知道详情。现在我贸然行事,对她盘问,说不定会使龙颜大怒,诬陷我毁坏她的声誉,从此怀恨在心,甚至以后会千方百计地报复我呢。我这么自讨苦吃,又是何苦呢!所以我还是对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的好。”他想到这些顾虑之处,便打消了盘问的念头,退了回去。他手下的三十名卫兵,也跟着退开,放他们通行。
老太太趁机带着太子走进宫门,并点头向卫兵致意,他们也列好队分立在两边,表示致意。老太太和太子神态自若地继续前行,平平安安地通过了一道道宫墙,到了第七道门前,也就是前宫后院的分界处。进了这道大门,便到了国王、王后、公主和嫔妃们起居的地方。老太太站在门前,兴奋地对太子说:
“孩子,你看,我们终于到了最后一关了。是主的保佑,才使我们平安到达这里。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同公主见面,要到天黑以后,在黑夜的掩护下,你才能不用担心受怕,见到公主呢。”
“你说的对,不过现在我躲到哪儿去呢?”
“你先躲在阴暗、僻静的角落吧。”老太太把太子藏好,然后回去干自己的事了。
太子在大门后的井栏边,一直躲到天黑,才见老太太来叫他出去。她把太子带进内宫,直至公主的闺房门口。老太太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有小丫头问道:“是谁呀?”她听出是乳娘以后,忙赶去通报公主。
公主吩咐说:“你去开门,让乳娘和跟随其后的人也进来。”
老太太带着太子进了闺房,四顾一看,见公主早已收拾装点妥当。只见金、银烛台同一行行的宫灯交相辉映,椅凳上已铺好坐垫等物,桌上摆满了瓜果食物,麝香、沉香和龙涎香香浓扑鼻。再一看,公主正端坐其间,娇美动人,真比灯光烛光更亮眼。公主一眼看出老太太身后是个女郎,便问道:“乳娘,我的心上人呢?”
“殿下,我没有见到他,四处找遍了,也没有他的消息。不过我把他的妹妹带来了。看,就在你眼前呢。”
“乳娘,你疯了吗?我要他妹妹干什么?难道你要一个头痛的人,把自己的手包扎起来吗?”
“不,圣明的殿下!向安拉起誓,没人会这么做的。不过,殿下,你先看他一眼,如果你还满意的话,就留下他吧。”老太太说着摘下了太子头上的面纱。
公主抬头,一看是阿特士太子,忙起身相迎,张开双臂拥抱他。二人紧紧相拥并激动得双双晕倒。老太太忙用玫瑰水洒在两人脸上,才把他们救醒过来。哈娅·图芙丝公主不停地痛吻太子的嘴唇,欣然吟道:
“夜幕下心爱的人儿前来幽会,
我起身相迎,招呼坐下。
我问道:
‘我爱慕、等待的人啊!
你冒险而来,难道不怕更夫发现!’
他回答说:
‘我虽然害怕极了,
但理智、魂魄已因爱情而丧失。’
于是我们相拥相抱,如胶似漆,
然后平静地促膝交谈,畅所欲言。”
公主吟罢,对太子说:“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吧。我亲眼目睹你在我的绣房里,同我一起吃喝,做我的亲密爱人。”
她一时激情荡漾,兴奋之极,疯疯颠颠地吟道:
“向黑夜里前来和我幽会的人儿起誓,
我早有此准备,盼着和他见面。
我最爱的便是他轻柔悦耳的哭泣,
所以我说:欢迎欢迎,竭诚欢迎阁下光临。
我成千次地吻他的腮角,
上万次的把他紧紧搂抱。
我说:我已得到我盼望的一切,
是安拉,主啊,满足了我的愿望。
我们顺从自己的心意欢度今宵,
直到黎明才从香梦中而醒。”
公主和太子亲亲热热地在一起,窃窃私语,甜蜜无比。直到天亮,公主才把他藏好。太子躲在藏身之处,直到傍晚后,公主又悄悄把他带回闺房,同他一块儿玩耍,彼此交心相悦。
太子说:“我打算先辗转回国,把我俩相亲相爱的情形告诉家父,由他派宰相前来向令尊求亲,给我们完婚,不知你觉得怎样?”
“亲爱的,我只怕久别情疏,你一走就把我忘了。要是令尊不同意这门婚事,有心为难我们,那还不如叫我去死呢。现在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暂时陪伴左右,由我庇护、照顾。这样我们不仅可以天天见面、交谈,还要动脑子好好筹划一番,我设法同你私奔。那时,在黑夜的护佑下,溜出王宫,远远地逃走,逃到你的国家。要知道我对家人已不保希望,打算跟他们一刀两断。”
“好的,就按你说的去做吧。”太子答应了公主。
于是两人开始筹划私奔一事。
在计划付诸于行动之前,他俩天天夜里相守在一起,习惯了同吃同、玩耍谈心的生活。彼此间增进了了解和情意,到了不离不弃的地步。
一天夜里,公主和太子格外开心,叽叽咕咕,呆在一块儿没完没了地谈到了大天亮。
凑巧那天清晨,国王路·戈第尔收到藩国上贡的一批礼品,其中有一串用二十几颗名贵珠宝镶成的项链,价值连城,非一般小国的财力可以获得。国王很珍爱这件礼物,欣慰自豪地说道:“除了我女儿哈娅·图芙丝公主,还有谁配带这串项链呢?”于是他吩咐身边的宦官,说:
“你把这串项链给公主送去,让她知道这是宝中之宝,更格外珍惜并挂在脖子上。”
宦官按国王的吩咐,捧着贡品向后宫赶去。
这个宦官曾触怒过公主并为此被打落了臼齿,一直耿耿于怀,伺机报复。他边走边忘不了骂着:“她打掉了我的牙齿,我愿主把这串项链变成她的遗物。”他心存恶意地赶到公主的闺房门外,见大门紧闭,老太太正在一旁睡眠。他用手摇了摇老太太,直到她睡眼惺忪地醒来,大吃一惊地望着宦官说: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我是奉国王之命前来面见公主的。”
“我现在身上没有钥匙,你请先回吧。我去取了钥匙来。”老太太支吾着宦官。
“我一定要马上见到公主,交代完差事,才能去回明国王。”
老太太苦于宦官狡诈万分,难以欺哄,又急又怕,干脆借取钥匙之便逃之夭夭了。
宦官等了一会儿,不见老太太回来,又怕误了回禀国王,便索性将大门使劲推开,又擅自闯进院子,跑到公主的闺房前,推开门。他把头探进去,看见富丽堂皇的闺房里灯火通明。怎么大白天也不熄灯,宦官很感疑惑、惊诧,便毫无顾忌地走到公主的床榻前,揭起绣金镶珠的罗帐一看,公主怀里搂着一个十分动人的小伙子,两人正躺在床上呢。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长声叹道:
“哧!多么贞节的殿下!口口声声怨恨男人的黄花闺女,居然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她从哪儿弄来这么个小伙子。我到现在才明白,她打落我的臼牙就是为了这个心肝宝贝呀。”他若有所思地放下罗帐。
公主看见宦官匆匆离开,大声喊道:“卡夫尔!”
公主见宦官理都不理,赶紧从床上跳了下去,追至门口,死抓住宦官的衣角,蒙着自己的脸,边吻他的脚,边求诉道:“卡夫尔,你把安拉所隐瞒的事隐瞒起来吧。”
“安拉不会帮你隐瞒此事的。庇护你的人,也会遭安拉惩罚。当初你不光打落我的臼牙,还假装正经地说:‘不许任何人在我面前提男人和有关男人的事。’”宦官挣脱后而去,又关门闭锁,让仆人守好公主,然后匆匆离宫,回到殿前。
“卡夫尔,你把礼物给公主了吗?”国王见他回来,问道。
“向安拉起誓,只有陛下才真正配享受这无价之宝。”
“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吧。”国王觉得他话中有话,十分惊奇。
“发生了这种事,臣要私下跟陛下回明。”
“不要罗嗦,当众回明我好了。”
“那请陛下宽恕我的罪过吧。”
国王扔下一张手帕,作为不杀他的凭证。宦官收下信物,才壮胆说道:“奴婢奉主上之命,到公主的闺房里,看见里面灯火通明,布置焕然一新。奴婢还看见公主跟一个男子同床共枕,双飞双宿,睡得正香呢。奴婢看了,不敢声张,只好锁住大门,前来回报。”
国王听到这里,已气得跳起八丈高,拔出宝剑,召来卫官,大吼大叫道:“快带人前往后宫,把公主和那个男人给我抓来,他们刚才怎么躺的,现在还让他们怎么躺,还要用被子盖着。”
卫官遵照御令,立即率手下兵卒,闹哄哄地赶到后宫公主的闺房中,见公主和阿特士太子早已哭作一团。卫官指着公主说:“国王命你像刚才那样躺在床上,并让他像刚才一样躺在你旁边。”
公主因犯了大罪,不敢违旨,反而安慰太子说:“现在不能硬拼。”于是他们依命躺上床去,盖着被子,由卫兵七手八脚的连人带床抬了出去,一直到了大殿国王跟前。
国王的撩开被子,举剑刺向公主,要结果了她。公主吓得一下子滚到床下,不知所措,亏得太子嗖地一下冲到国王面前,扑在他的胸膛上,说道:“不关她的事,是我犯下的罪,要杀就杀我吧。”
国王听了太子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举剑便刺。公主又趋身上前,挡住了太子,说道:“要杀就杀我吧,不能杀他,因为他贵为太子。他父亲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大国之君。”
国王听了公主的话,犹豫不决,回头朝那个老奸巨滑,喜爱玩弄权势的宰相瞟了一眼,希望得到暗示:“爱卿,你说怎么鼾他们才好呢?”
“依我说,这种伤风败俗之人,肯定不会实话实说,所以尽可以对他们二人施以酷刑,立即处斩。”
国王点头表示同意,马上传令刽子手及其助手上殿。
刽子手等奉命来到后,国王下令道:“把这个该死的东西先拉出去斩首,再处治这个荡 妇,并焚尸惩戒。这事就这么定了,不用再作请示。”
刽子手按照国王的指示,扯着公主的手臂,拉她下臂。国王见了愤愤地把手上的什物向刽子手砸去,差点要了他的命。他怒吼咆哮道:“狗东西!你干吗对这该死的女人客气?你该扯住她的头发,把她摔倒,再给我拖出去!”
刽子手只好按国王说的,一把揪住公主的头发,使劲一拽,她跌倒在地,被死命地拖到刑场。刽子手接着同样对付太子,并从他衣角上撕下一块布,蒙在他的眼睛上,一把抽出宝剑,打算先杀了太子。至于公主,他准备放在后面杀,等观看中的人替她求情,也许她还有一线生机。
刽子手摆弄着手中明晃晃的利剑,对准太子的脖子,上上下下比划了三次。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很多在场的人都同情地祈祷,但愿安拉能解救公主和太子二人。就在那个刽子手将宝剑高高举起,一刀将定生死的关键时候,王宫外面,烟尘滚滚,席卷而来,弥漫了整个天空,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阿特士太子离家之后,迟迟未归,且音讯杳无,令父亲赛夫·阿扎目很是牵挂、担心。于是他亲率人马,前去寻找儿子。他和人马赶到伊拉克的都城,正是太子遇难之际,国王赛夫·阿扎目人马杂踏,纷至城中,烟尘弥漫了天空。
国王路·戈第尔看见空中卷起的尘灰,惊异地问:“发生了什么事?那些漫天的尘土是哪儿来的?”
宰相立刻起身,急冲冲地奔向宫外,想把事情察看清楚。他极目望去,烟尘缭绕处,满是精兵良将。大队人马,黑压压的多如蝗虫。他大惊失色,赶忙回宫,禀明大兵压境的消息。
国王听说兵临城下,惊恐万状地向宰相吼叫道:“你快去打探那支军队的来历,打听他们大军压境的原因,再打听清楚谁是他们的统帅,并代我向他致意,搞清楚他出兵的目的。如果他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如果他要去征讨其他国家,我们也可以协同作战;如果他要进贡,我们也可以尽量供奉满足他。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们占绝对优势,显然是一支兵精将良的强大军队。要是我们伺候不周,就难免会被他们找碴的。”
宰相奉旨行事,立即出面应付。他带了一些人马穿过丛丛帐篷、队队兵卒和群群卫士,从早到晚奔波不停,最后才得以进入刀光剑影、戒备森严的主军营,来到赛夫·阿扎目国王的帐前。只见帐中坐了一位威严神琥的大国君王,左右的侍卫看见宰相,大声喝道:
“跪下!跪下!”
随着一声声喝令,宰相立即下跪,吻过地面,但他还未站直,又被多次喝令跪下。他哪里敢违抗命令,只好一跪再跪,吻着地面。等他终于可以起身回话时,早已吓破了胆,吓跑了魂,所以他抖抖缩缩地走近国王,低三下四地说:
“启奏尊严、安康的大国君主,愿主赐你万寿无疆,权势无限。敝国之主路·戈第尔向你叩首致敬,并问大人兴师动众、起驾敝国是为了什么?如果是向某国进攻,敝国君愿追随左右,作战沙场;如果是有某种要求,敝国君也当竭力满足。”
“你身为使臣,还不马上回去禀明我——西拉子的国君,率兵前来是为了找我的儿子。因为他离乡背井已有很久,而且一直下落不明。如果他确在此间城中,我不伤一草一木带走他就是了,如果他遭到不测,哪怕少了根毫毛,我也会踏破你们的城池,攫取你们的财物,再把男女老少斩尽杀绝。现在大祸临头,你还不赶快把危机的情形给你的主人讲清楚。”
“听明白了,一定照您的旨意去办。”宰相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又听国王左右等人喝斥他:“跪下!跪下!”他只好跪下去,连吻了二十次地面,才得以脱身。他的心吓得简直要跳出来了。
宰相好不容易退出篷,已是面无血色,狼狈不堪。在回去的路上,他一想到大国君主的威严气派和千军万马,就惊魂难定。于是急冲冲赶回宫中,把所见所闻详尽地禀告了国王。国王路·戈第尔听了宰相的话,大惊失色,不知所措,眼看着整个王国就要遭灭顶之灾,不由得忧虑地问道:
“爱卿,谁是那个大国王的儿子呀?”
宰相结结巴巴正不知如何回答,旁边有人插话道:“那位大国王的儿子就是陛下下令斩首的年轻人啊。幸好陛下没有催着赶快杀他,否则他父亲定会将我国夷为平地,为他报仇雪恨。”
“都是你的主意,怂恿我杀他。”国王埋怨宰相说,“不知那个国王的儿子现在怎样了?”
“陛下,你不是让刽子手依命带他行刑去了吗?”
国王听了,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叫又吼道:“他的脑袋就要落地了!该死的东西!还不快去叫他们住手,缓期执行。”
左右的侍从慌作一团,一哄而散地离开大殿,把刽子手带到国王跟间。刽子手毕恭毕敬地站在殿上,对国王说:“启禀陛下,奴婢奉旨把犯人斩首了。”
“混帐,要是真把他给杀了,我就让你和他一块儿上西天。”国王痛斥刽子手。
“陛下,小的可是奉命行事,不是你叫我不要再请示你吗?”刽子手急忙辩解道。
“那是因为我气昏了头。”国王自知做得不妥,“现在你老实说他到底是死是活吧。”
“启禀国王,我其实还不曾行刑,他还活着呢。”
国王得知太子还活着,不禁喜出望外,心像石头一般落了下来,立即吩咐把太子带上殿。太子于是被带回到国王面前,国王起身相迎,亲切地对他说道:“孩子,都怪我,委屈你了,望安拉宽恕我的鲁莽。至于这件有辱家门的丑事,请不要在令尊面前提起。免得他瞧不起我。”
“陛下,西拉子国王,现在在哪儿?”
“他为了找你,已经从千里之外赶来了。”
“以陛下的御体起誓,你要不能为我和令媛挽回被污损的名节,我是不会走的。我从未玷污过令媛,她还是纯洁如初。你若不信,可以找产婆当场验证。如果她已失去贞节,我愿受杀头之刑,相反,如果她仍是纯洁无瑕的姑娘,那我和她蒙受的不白之冤便昭然若揭了。”
国王同意了太子的要求,立即找来产婆,为公主验明贞洁与否。经检验,产婆证明公主完好如初,纯洁无瑕,便欢慰地告之国王,顺便向他要赏赐。国王慷慨恩赐产婆以及在场的其她宫娥彩女,并吩咐左右用香水洒在大臣身上,以示庆贺。宫中顿时香气弥漫,欢呼雀跃,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国王兴奋地紧紧搂住太子,对他表示了敬重和爱护,并打发心腹手下陪他去熏香沐浴。
阿特士太子沐浴归来,穿上国王备好的一套华丽衣服,戴上镶珠嵌玉的王冠,束上丝制的腰带,骑上一匹配有金鞍银镫的高头大马,在文臣武将的陪同下前去面见西拉子国王。临走的时候,国王对太子说:
“替我向令尊致意,告诉他,我一定会听从他的调遣,为他效力的。”
“我一定照办。”太子答应了国王,欣然告辞,欢欢喜喜地和文武朝臣一起,出城向父王的宿营地走去。
国王赛夫·阿扎目见阿特士太子归来,忙起身上前,紧紧搂着他不放。父子久别重逢,欢喜不言而喻。不一会儿,太子回来的消息传遍军中,令三军开颜畅怀。在欢呼雀跃中,文臣将相来到国王那里,跪着向他祝贺太子平安归来。因为太子平安无事,和国王又久别重逢,这一天便成为军中大喜的日子。大家载歌载舞,各尽其欢。面对这么欢乐盛大的形势,太子爽快地同意陪同他父亲前去,视察文武官员和城中百姓。他们随意参观军营,领略他父亲的精兵强将与雄厚实力。那些在市中见过太子坐在铺子里经营买卖的人,都很奇怪地觉得,像太子这样声名显赫的人,居然心甘情愿去经商,真是千古奇事。
与此同时,阿特士太子的父亲兵临城下的消息也传到公主耳中。
她从屋顶上远眺,看见满山遍野的兵马。当时公主被人监禁,不知是生是死,又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得知是阿特士的父亲的部队,不由得心生恐惧,担心太子丢下她同父亲一走了之,把她给忘了,只落得她惨死在父亲手下。她急忙打发一个使女去见太子,并嘱咐她说:
“现在你尽管去找太子好了,不用害怕了。见了太子就跪下,告诉他,是我派你去的,并对他说,我们殿下问候你好。她现在惨遭软禁,生死未卜,一切要等判决后才知道。她的父亲可能饶她一命,也可能罚她至死,所以她求你千万别忘了她,抛弃她。你现在有权有势,可以发号施令,并且无人敢与你对抗。你只要说句话,你不抛弃她,就可以把她从她父亲手中救出来,让她和你在一起。这对你来说再好不过了,也可以证明你是否对他体谅关心。你知道吗?她受苦受难,你若抛弃她,就太对不住她了。当然你应该对令尊谈及此事,说不定他会帮助公主解脱苦难、重获自由,并在动身之前,同公主的父亲达成一个协议,以保证公主不再受迫害和惩罚。这是她对你的最后一点要求,愿主不让你感到寂寞,保佑你安康幸福。”
女仆听从哈娅·图芙丝公主的吩咐,偷偷到宫外的兵营中,找到太子,将公主的一番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太子听了,不由得悲哀地痛哭起来,然后他义正辞严地保证说:“你放心,公主是我的主人,我是她的奴仆和爱情的俘虏。我俩的爱情,今生我至死不渝,我和她分别时的痛苦更是时时折磨着我。你回去替我亲吻公主的脚,并告诉她我会把她目前的处境告诉家父,求家父作主为我向她父亲提亲。这次料她父亲也不敢回绝。如果她父亲要取得她的同意,她便千万利索地答应下来,不能有半点犹豫,没有她我是不会回国的。”
使女返回宫中,吻了公主的脚,把太子的一席表白转述了一遍。公主听了太子的肺腑之言,不由得转悲为喜,流下了感激的眼泪。
当天夜里,太子和父亲单独在帐中谈话。国王问起太子离乡背井后的情形,太子便把这一段经历一五一十回明了国王。国王听了感慨万千地说道:“儿啊,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如果需要我为你报仇雪恨,我可以即刻下令攻破他的城池,掳取他的财物,作践他的妻妾。”
“不,父亲!我要的不是这个。其实他的所作所为也并没有值得指责的地方。我要的是和哈娅·图芙丝公主继续交往相好,所以还请父王体谅儿子的心情,预备一批称得上奇珍异宝的礼物,派那位智勇双全的宰相送去。”
“我明白你的心思了,一定按你的意图行事。”国王一口答应下来。他把自己历来精心收藏的宝物一件件排出来,先由太子过目,得到他的赞许后,再叫来宰相,派他作使臣,代表西拉子国王,把这些礼物送给路·戈第尔国王,同时为太子向他女儿求亲。
临走的时候,国王吩咐宰相:“你先向国王致敬,请他收下礼物,然后再提求亲之事。”
自从太子回去之后,国王路·戈第尔整日心神不定,忐忑不安,为国土要遭践踏,财物要遭劫掠而忧心忡忡,感到大祸临头。不想西拉子国的宰相前来求见,并恭恭敬敬地代国王向他致意。戈第尔国王受宠若惊,起身上前,热情地迎接宰相。宰相忙跪下去,边吻国王的脚,边致谢说:
“还望大王见谅。我这样微不足道的臣子,前来叩见高贵的君主,对陛下起身相迎的大礼实在受之有愧。请容我禀明,敝国的阿特士太子回去以后,与敝国君主畅所欲言,叙述思念之情后,多次提及陛下对他的细心照顾,令敝国君主深为感激,故备上区区薄礼,并祝陛下万寿无疆。”
国王听了宰相重修和好、祝福溢美之词,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处于恐慌疑虑的状态,直到宰相把礼物拱手送上,他才打消了一切疑虑。眼看那些礼物,件件都是无价的宝贝,非普通君主所收藏的宝物可以媲美,所以他在宰相跟前,反而自惭形秽,不由得趱感激赞美安拉,答谢太子。
“启奏大王。”宰相话锋一转,“小臣这次被遣派来向大王献礼,除了表示修好、亲善之意外,还想与贵国结为秦晋之好,故代表敝国君主替敝国阿特士太子向你的女儿哈娅·图芙丝公主求亲,希望他俩永结同心,白头到老。如果陛下同意,就请当面商定订婚及筹措嫁妆等事宜。”
“知道了,我本人对联姻的事,深感荣幸和愿意。不过就我看来,小女已长大成人,婚姻大事,应自己作主,所以这桩好事,还得征求她自己的意见,好让她如愿以偿。”国王说完,指示宦官前去转告公主,并征求她自己的意思。
“听明白了,马上就去。”宦官奉旨赶到后宫,来到公主的闺房,跪下去吻了地面,重复了国王的话,并询问她:
“殿下愿意接受求婚吗?”
“我知道这事了,告诉父王我听从他的安排。”公主事先已知内情,便胸有成竹,不加思索地欣然答应了。
宦官回到殿前,向国王禀明说公主爽快地答应了求婚。这个消息令国王大为欢喜。他即令手下取来一套名贵的衣服,赏给宰相,另加金币一万。又对他说:“请把公主同意联姻之事回明贵国王,并替我讨个面子,容我前去拜望他。”
“好的,一定遵命。”宰相答应着告辞而去。
回到营帐里,他把此行经过及国王路·戈第尔和他的女儿都同意联姻的消息一一禀明,还表示了国王路·戈第尔想见他一面的心愿。
国王赛夫·阿扎目和阿特士太子听了回报,都很高兴,特别是太子感到宽慰之极,快乐无比。同时,国王也在欢歌笑语中,快乐愉悦地同意接见路·戈第尔国王。
第二天,路·戈第尔国王骑马率领几个得力将领,如期拜会了国王赛夫·阿扎目。他们受到了热情周到的招待,被视为坐上宾,受到热烈的祝福。两个国王彼此促膝谈心,形同亲朋至爱,还当面达成联姻之议。太子当时也在旁边招呼客人。在国王路·戈第尔的随臣之中,有一个最擅言辞的演说家即席慷慨陈辞,祝太子和公主喜结良缘,并衷心祝福他俩相敬如宾,百年修好。国王赛夫·阿扎目吩咐取来一盒珍珠、宝石和五万金币,摆在国王路·戈第尔面前,说道:
“关于订婚一事,都由寡人来操办吧。这些东西,算是太子求婚的聘礼,请收下吧。”
国王路·戈第尔欣然收下聘礼,自己也拿出五万金币,用于公主制办嫁妆。之后他请来法官和证人,替阿特士太子和哈娅·图芙丝公主正式举行订婚仪式,写下一纸婚书。就这样,联姻喜事顺利完成,两国都为此欢呼雀跃,一时传为佳话。
接着公主和太子择日完婚,大宴各方宾客,盛况空前。就在花烛之夜,阿特士太子发现哈娅·图芙丝确实是白玉无瑕,既像一颗没钻孔的珍珠,也像一匹没人骑过的小驹,因而越发觉得她美丽可爱。
阿特士太子快乐得难以自制。他们新婚的美满与幸福,全都展现在父亲面前,令国王赛夫·阿扎目格外欢喜。他问:“儿啊!在动身回国之前,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是的,父王!还记得那个居心叵测的宰相和那个造谣中伤我和公主的宦官和吗?我可不会放过他们,复仇的日子到了。”
国王赛夫·阿扎目听了,立即差人进宫,向国王路·戈第尔要人。国王路·戈第尔慑于西拉子国王的权势,不敢有丝毫违抗,马上把宰相和宦官交给来人带走。
于是国王赛夫·阿扎目下令处决了伊拉克国的宰相和宦官,把他俩吊死在城门上,以示惩戒。然后他们又小住了几日,这才向国王路·戈第尔辞行,预备带太子和公主一起动身回国。国王路·戈第尔在公主启程之前,替她预备一切行李,有上等良驹为她拉车载运妆奁,还有一张特制的镶珠嵌玉的赤金坐椅,摆在轿中,供她坐靠使用。为了让她一路感觉舒适、愉快,又遣派了全副人马、奴婢随从等伺候左右。公主还召回吓得躲起来的乳娘,让她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陪她同行。
国王赛夫·阿扎目率领太子、公主和兵马,浩浩荡荡地启程之日,国王路·戈第尔骑马相送,送了一程又一程,难分难舍。到了离城郊很远的地方,国王赛夫·阿扎目再三劝阻,请他留步,他便紧紧地抱住国王赛夫·阿扎目,热烈地吻他的额角,并由衷地表达了对赛夫·阿扎目国王的宽宏大度的感激之情,又嘱托他照顾自己的女儿,最后他才恋恋不舍地转向哈娅·图芙丝公主,紧紧地搂着她,向她辞别。公主难舍难分地吻着国王的双手。父女俩依依不舍,相对洒下惜别的眼泪。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国王路·戈第尔目送国王赛夫·阿扎目和太子、公主渐渐远去,才怅然所失地回到城里。
就这样,国王赛夫·阿扎目率领阿特士太子和哈娅·图芙丝公主经过茫茫路途,平安回到了西拉子王国。国王爱子心切,因而在本国替太子和公主重新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大宴宾客。从此他们过着极其快乐、舒适的幸福生活,白头偕老。
1、露出云层的群山似岛屿般一簇簇一抹抹的悬浮着。
2、周围的大山像一幅五颜六色的花布。
3、山浪峰涛,层层叠叠。
4、大山黑苍苍没边没沿,刀削斧砍般的崖头顶天立地。
5、起伏的黄土山头,真像一片大洪水的波涛。
6、龙山头,像一座大墓似的耸立在夜色中。
7、峡江两岸的山直起直落,高得让人头晕。
8、幽幽的深谷显的骇人的清静和阴冷。
9、山沟被雪填平了,和山背一样高,成了一片片平平的雪铺的大广场。
10、晨曦初照,而山像含羞的少女,若隐若现,日落西山,余光横照。
11、我们放下尊严,放下个性,放下固执,都是因为放不下一个人。
12、在这个忧伤而明媚的三月,我从我单薄的青春里打马而过,穿过紫堇,穿过木棉,穿过时隐时现的悲喜和无常。
13、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的,即使忘记了她的声音,忘记了她的笑容,忘记了她的脸,但是每当想起她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14、风吹起如花般破碎的流年,而你的笑容摇晃摇晃,成为我命途中最美的点缀,看天,看雪,看季节深深的暗影搜索。
15、我都以为它们要安静地沉睡在这个夏天了,可是它们又重新被想起,重新涌向心脏。
16、最近几天我总是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无边无际的香樟树。连绵而过了整个城市。
17、那些香樟沿着城市起伏的山路长成了无穷无尽的回忆。它们站在路边,站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18、站在回忆的河边看着摇晃的渡船终年无声地摆渡。它们就这样安静地画下黄昏画下清晨。
19、我怀念过去的你,怀念我留在单车上的十七岁,怀念曾经因你的一阵微笑而激荡起来的风,夹着悲欢和一去不在回来的昨天,浩浩荡荡地穿越我单薄的青春。明亮。伤感。无穷尽。
20、我看到生命从我头顶飞过去时投下的斑驳深邃的暗影,沙漏翻过来覆过去,千重鹤又灿烂的开了一季。我知道又过了一年了。很多事情也改变了。
21、要怎么回忆呢,那些已经很久没有想起的事情。那些安静地躺在浮草上沉默不语的表情。
22、我总是无数次地回想,那些大雪弥漫的冬天,城上破裂的云朵和不曾出现的朝阳。你的肩膀撑开了一整座夏天。我怎么看也看不到终点。
23、那种孤单形影相随。湮没了一个又一个沉甸甸的黄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怎么知道我就不寂寞?
24、那些绵延的烈火,温度诅咒了每一寸大地。汹涌的潮水翻涌上滚烫的堤岸,沿路冲刷,沿路焚毁。谁是谁的束缚,在断开一千里的命脉里固执着传承。
25、一个交错。三个交错。一千个交错构成言语不断的传说。谁都不曾知道谁的过去。埋葬了誓言的苍白和等待的翠绿。是你么?是你么?
26、其他是青春的底蕴就是孤独,抑或是孤独弥漫了整个青春
27、躲在某一时间,想念一段时光的掌纹;躲在某一地点,想念一个站在来路也站在去路的,让我牵挂的人。
28、毕业就像一窗玻璃,我们要撞碎它,然后擦着锋利的碎片走过去,血肉模糊后开始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29、片的时光如浮云样流过,我们的青春单薄的穿梭在蓝天之上。
30、我们是玻璃窗上的苍蝇,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没有的。
相传从前有一只老鼠,住在一个金钱无数、货物堆积如山的富商巨贾家里,过着丰衣足食的生活。某天夜里,一个饥渴交迫的跳蚤闯进富商家中,蹦到商人被窝里,发觉他的身体既肥胖又润腻,于是饥不择食,一嘴咬破他的皮肤,尽量吮吸他的血液,饱餐了一顿。
商人被齧,痛得要命,蒙眬惊醒,一骨碌爬起来,大惊小怪地高声呼唤奴仆。奴仆们闻声赶到他房里,诚惶诚恐地围在床前听候吩咐。接着一个个卷起袖口儿,一起动手围剿、捉拿跳蚤。跳蚤眼看那种情景,惊惶失措,拔脚逃命,仓卒之间,一下子就蹦到老鼠洞里,找到暂时藏身之地。可是老鼠对这个不速之客很不高兴,说道:“你跟我既不同族,也不同类,干吗闯到我家里来?在这里你肯定是要受气、倒霉的,难免要被人用暴力驱逐出去的。”
跳蚤听了老鼠的劝告,非常感动,说道:“好姐姐!你的劝告我听明白了。我决心服从你,遵照你的指示行事。你的忠言,我这一辈子也不能忘记。”
诗人的这种安贫、俭朴精神,是值得我们深思而效法的。”
老鼠听了跳蚤的解释,心平气和地说道:“情况既然如此,那你安心住下来吧。在这儿我保证你过得安全、惬意。我不遭意外的时候,你绝不会遇险。现在我对你开诚布公,竭诚相待,你只管放心,不必顾虑。你别为失掉商人的血液而悔恨、惋惜,也不必为从他身上吸取少量的粮食而胆寒气馁。对于得之较易的简陋生活,应当抱定满足、乐观的信念。因为只有这样,你的安全才会有最大限度的保证。从前有一位诗人,为了警世劝人,他吟道:
我安于简单,寂寥生活,
在自然状况中日子越过越舒服。
我吃喝的不外一箪食、一瓢饮再加上几粒粗盐,
我穿戴的仅仅是一袭破烂、补丁衣服。
因为安拉使我轻易获得生存权利,
所以他给的任何东西我都感觉满意。
狐狸讲了跳蚤和老鼠的故事,接着对乌鸦说:“聪明而有眼光的乌鸦啊!我给你讲这个故事的目的,只为说明我对你的恩情,将会象跳蚤报答老鼠那样,加倍地报答你。跳蚤怎样回敬、报答老鼠的恩情?请你仔细想一想吧!”
从此老鼠和跳蚤互相认识,彼此结为知心、莫逆的朋友。后来,跳蚤和老鼠生活在一起,昼伏夜出,每天晚上蹦到商人的被窝里,从从容容地从他身上吮吸少量的血液,维持生活,一向不敢放肆,越轨。
乌鸦听了狐狸的花言巧语,颇不以为然,说道:“施主要做好事或者不做好事,那是他的自由。向居心叵测的人讨好、讲交情,这是违背情理的事。你是我的仇敌,我若向你结交、亲近,便是自找灭亡了。你这个鬼祟、狡猾的。狐狸!历来以欺瞒、诈骗闻名。跟你这种诡计多端、欺骗成性的家伙结交,友谊是无从保证的。交情不可保证的人,他的信义就不言而喻了。据说不久前,你的好朋友野狼曾被骗吃了大亏,终于被你置之死地。狼是你的同类,长期和你生活在一起,你却不容它生存下去,这叫我怎么能信任你呢?对同类的朋友你还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对非同类的仇敌你该残忍到什么地步呢?你心怀叵测,企图和我结交,打算损人利己,从中渔利,这种卑鄙龌龊行为,跟雀鹰和小鸟的交往所做的事丝毫没有区别。”
一天晚上,商人带回许多银币,躲在房里清点。老鼠听了叮叮当当的钱币声,伸出头来窥探,见是商人清点银币,并见他把数过的银圆摆在枕头下面,然后熄灯睡觉。老鼠见财起意,图谋不轨,就与跳蚤商量,说道:“这笔大财富和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莫非你不曾看见?你有什么办法,让那些银币都落到我们手里?”
“无论干什么事情,必先量力而行。如果力量不足,即使计划周密,方法完备,也是徒劳无益,只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结果只会象贪啄谷粒的小麻雀,一旦跌在罗网里,枉然牺牲性命。你既不能去拿银币,也无法把它们弄出屋去。我自己不但没有足够的力量来干这桩事情,而且连一枚银圆也扛不起来。如此说来,你想拿银币来管什么用呢?”
“好的,我一定替你想办法把他弄出房去。”跳蚤慨然许下诺言,便一跃蹦到商人床上,钻进被窝里,用从来没有过的放肆、大胆行为,狠狠地咬了商人一口,然后退到比较安全的地方躲避起来。商人从梦中惊醒,寻找一回,却不见跳蚤的踪影,只好翻个身又呼呼地睡熟。跳蚤再一次钻进被窝,使出全身气力,又狠狠地咬了商人一口。商人不耐其烦,惴惴不安,无法睡眠,便索性起床,离开卧室,去躺在门前的长凳上过夜。老鼠趁机偷窃,把商人枕下的银币,全都搬进洞去。次日清晨,商人醒来,见枕下的银币不翼而飞,一枚也不剩,便疑神疑鬼,老以为银币是失盗,叫人给偷走了。
“在我这间屋子里,我预备了七十个出口,在任何情况下,我都可以随便溜走。在收藏贵重物品方面,我还弄到一处安全、牢固的地方。现在只要你想个办法,把商人弄出房去,那毫无疑问,我就有把握把银币一概拿走。”
“你有这种真诚的感情和决心,这就够交情了。”老鼠满意跳蚤的态度。
“为了逃命,我才暂时进你家来躲避,向你呼吁求救。”跳蚤说明来意,“我不打算在你家里久居下去,我更没怀什么野心想要把你驱逐出去。我一心一意只希望对你的好心肠给予更好的报酬呢。我的言行,很快就会得到你的证实和赞誉的。”
“雀鹰是怎样和小鸟交往的?那是怎么一回事情?”狐狸急于要知道雀鹰和小鸟的交往情形。